杀狼
此处叫做苍狼湾,夜间寒凉,冷风如刀。桑溪玉惊醒,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泛起鱼腹白的天际,冰冷的晨风猛地灌进她口中,她转过脸咳嗽几声,目光落在早已熄灭的火堆的狼藉上。
沙地上硌着掌心生疼,桑溪玉翻开手掌,一点一点挑去上面的沙砾。
风声沙沙作响,胸前围着的白绢被风吹得鼓起来,被她一把扯下。桑溪玉黑漆漆的眼珠亮得像水洗过的黑曜石,她踽踽独行在苍茫的大漠上,砂石从地上扫过,露出些许发黄的枯骨。
被风沙侵蚀过的骨头会发黄变脆,单薄地只剩一层,猝不及防用脚踩过,便是清脆的一声。
漫漫的戈壁一望无际,唯有枯草摇曳,黄沙漫天,一直延伸到远处淡淡的地平线。
桑溪玉紧了紧包裹往前走着,脚上的皮靴磨破了一点,她暗骂一声,这双靴子花了她不少银子,没穿几天就磨了一点。
风声像野兽低低的怒吼,胡服腰间的革带上配着些许铜铃,一走一晃,铜铃便清脆地一响。
越往西北走,风越大了些,风沙吹地她几乎走不动路,用胳膊抵在身前顶着风往前行着。
干瘪的荒草多了些,且越生越高,几乎要遮掩住桑溪玉的身形。她蹲下来,迎着风沙打开水囊,仰面灌了一口,凉凉的水淌过干涸喑哑的嗓子,登时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她耳边穿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桑溪玉眉头一动,放下水囊。此处虽然荒草丛生却比之前所走的大漠要好上许多,多了许多活气。
就是这里了。
桑溪玉咽了口口水,喉咙如撕裂一般隐隐作痛,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靠这一块硕大的石头。她看着地上覆着的沙砾如浪一层层扫过来,顺手摸了块光滑的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在中央重重点一下。
她抬起眼睛,双眉蹙起。
比起荒凉的大漠,此处似乎更有可能会遇见里苏灰狼。她不假思索掏出腰间匕首,握在掌心狠狠一划,没有半分犹豫。
殷红的鲜血如红豆一般滴滴落到地上,渗入沙土中,很快漫开一片血渍。
血腥味会吸引来狼,成不成,就看着一次了。掌心传来刺痛,桑溪玉一面嘟起嘴呼着气,一面紧紧攥起手待挤出几滴血以后赶紧松开抖了抖。
鼻尖逐渐萦绕着淡淡小二血腥味,桑溪玉撕下一片领口的垂巾简要地缠了伤口一圈,眼睛却时刻不放松,整个人往后退离了一截,直到没在齐人高的芦苇丛中。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渐近,漫天的狂沙后露出几双森森寒意的目光。
桑溪玉不由得呼吸一滞,手悄悄抚上了身侧的剑柄。少顷,几只灰白色的狼从荒草中逐渐显露出身形。灰狼半吊着眼睛,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绿色的瞳孔似乎像是在朝芦苇丛中的桑溪玉宣告着他们就是里苏灰狼。
桑溪玉的手紧紧攥起,一颗心上下直跳。
她所处的芦苇丛算不上隐秘,将身子遮挡了部分,轮廓还是能辨得清。狼的嗅觉灵敏,更别说经过人训的里苏灰狼了,即便是她躲在天涯之外也能将她捉来。
桑溪玉将手中剑深深拄入厚沙之中,沉重的呼吸声渐渐传来,那几只尖牙利爪的灰狼从白沙之中现出,它们贪婪地注视着独行的桑溪玉,眼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芦苇在风沙中摇曳,吹散出点点如星的绒毛。
她认出了这些狼,越发确定当日在枕余山从她跟阿夭身侧擦肩而过的狼正是眼前的里苏灰狼。登时掌心的疼痛不再,一股恨意涌上来,就是那些漠北人害了阿夭。
“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她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四匹白狼,话语从紧咬的牙齿间挤出。她将剑抽出,剑鞘则深深拄入了沙中。
白狼似乎被她的眼神震慑到,迟迟不动,爪子艰难地抓着沙地,呼呼地低唤。
一人、四狼,双方对峙着。
桑溪玉站在原地,眼睫微微颤动。风迅速疾了起来,似乎受不了黏腻的血腥气的勾引,灰狼目光一闪,四只狼齐刷刷向前扑去。
灰狼利爪破风而来,它与一般的狼长得略有不同,更加高大,爪牙也更加尖利些,从半空中跃过时大有遮天蔽日之势,落下大片黑影。桑溪玉旋身躲过,手中长剑掌心一转紧紧握住。对着迎面扑来的灰狼就是一劈,利可碎沙,一匹狼尸横在地上。
剩下三匹直勾勾地盯着她。
一匹灰狼觑了一会向前扑去,朝着桑溪玉背后就是一爪,扯下一大片白色的。外衣上留下了几道痕迹,鲜血溢出,血肉可见。
桑溪玉疼得皱了一下眉头,灰狼殷红的舌尖贴近,脖颈间一股热气袭来,全然是灰狼的呼吸萦绕。
她握刀的手往后一扬,灰狼尖牙外露,剑刃贴着桑溪玉的脖子,往前刺去,将背后的狼穿喉而过。
“还有两匹!”她在心里默然数道,杀了这几匹狼也算是为阿夭报仇了,但这绝对不预示结束,只是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