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绘篇11
以另一个身份重逢,她才发现原来会有亲人之外的人,在为她的死伤心不已。
“陈叔节哀,莫伤了身。”忍不住开口劝几句,怪异之感又深了几许。
嗓音明明不像,那平淡的语气却犹如是故人所言,陈叔略微怔神,压下了那股酸意,十分牵强扬了扬嘴角:“多谢小殿下。”
在步入后院之前,小霜又出声提醒:“端王殿下久居在外,只要小殿下保持无理取闹的性子,许是不会轻易察觉失忆之事。”
跟他无理取闹??原谅她真的无法想象那样的自己。毕竟在前生二十年里,她就算是有不满,也只跟爹娘无理取闹过,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耍过性子…
下一眼,只见湖上莲叶连片,朵朵莲花齐放,颀长身影立在长廊上,一动也不动,悲伤笼罩在身上,给人的感觉是落寞,又有几分…令人震惊的后悔。
是她的错觉?他因她的死而后悔?
舒绘没有主动讲话,款步定在他身侧,默默抬头仰视这张侧颜,无法言说堵在心头的那抹情绪。
几息之后,恍如冰雕瞬融,溪岚晃过神来浅笑,忧于冷风的萧瑟,顺势解开了外袍给她披上,躬身一个挺腰,牢牢把她横抱在怀里,一步步往亭子里去。
他含笑而问:“不是说好等事情结束,哥哥去找你的吗?怎么过来了?”
躯体贴近的滚烫,两道气息交错汩汩而出,此般炙热一如五年前,令她心慌不知所措,彻底压不住久违的悸动。
原来她口口声声忘却杂念,却还是会因他的言行而心旌摇曳。
他把她放在亭中的桌上,低头探了探她的额脑,几刻前仍明显的哀伤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惧她又在生气的怯意。
两张外袍隔挡,感觉不到圆桌的冷硬,倒是他灼灼的双眼,使她分外燥热不安。
她低头偏开视线,问道:“方才王兄在哭?”
“王兄?”溪岚轻笑一声,极其无奈启齿:“悦儿又生哥哥的气了?这几日确实无法抽空去找你,你体谅体谅哥哥,莫往心里去。”
这道哄小孩的语调,时刻在提醒她两人的关系,游荡在心间的是夺人躯体的心虚,是被迫转换身份的委屈,亦是留恋此情的悲哀,迫使她不敢抬头。
见她仍是低头不作声,他指着湖中莲道:“那些莲花好看吗?你嫂嫂生前种的。”
“自然好看!”她亲手种下的!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那日才有一朵花苞,至今尚不足一旬,不宜生长在王城的莲花竟在初冬之时冒出那么多,像是有非人族来此施了法。
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叹了口气道:“哥哥跟你坦白,你可不许又生哥哥的气。”
她头也不抬,故作兴致缺缺:“你还有什么好坦白的?”
当年的怨气随之而出,舒绘当即后悔说错了话,正欲糊弄过去,眼前的人开了口:“其实哥哥之前在找的嫂嫂不是这个嫂嫂。”
毫无征兆之言,在心上掀起巨浪。
“违背父王的谕旨,将她困在府中后远走,所以我并没有见过你嫂嫂,现在她溘然长逝,我也没敢去看她一眼。陈叔曾说,她性子跟我有几分像,或许可以日久生情,可我困于当年的一见钟情,而不肯看她一眼。”
她惊于那“一见钟情”四个字,猛地抬头望向他。
他继续苦笑道:“哥哥对那位姑娘一见钟情,许了诺要拿聘礼去娶她,可我却因为父王的赐婚失了诺,对娶进门的妻子也不曾以礼相待,我这些日子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肯跟她谈谈,使计让她逃离王城,她是不是就不会早早逝去了?”
语中溢出无尽的悔意。
那时心中有口怨气,怕尽数宣泄给无辜的唐家小姐,他选择不相识,冷漠不甚关心,直至她因唐家郁郁而终,这才发觉若以假死脱身,何须父王应允解除此婚?
可惜一切都晚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舒绘不觉眼中含泪,竭力克制颤抖的嗓音:“嫂嫂命薄,只是,命中有此劫,王兄无须多虑。”
她颇为紧张拽着袖角:“王兄去萤屿城长居,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是父王所赐的封地,还是因为一见钟情的姑娘住在那里吗?”
“那是她的故乡,可是我找不到她。”溪岚重重点头,眼中水汽漫漫,喟然自嘲长叹:“舒绘姑娘对我毫无隐瞒,偶然相遇时,怪我自作聪明隐瞒了身份,一朝分开后,不管我怎么找,都没有人说见过她。”
这个名字,如此久违,心中的苦涩更深了几分,她蓦地扑进他怀中,抱紧了他的腰身,不让他看见汹涌泪水盈眶,可渐渐地,怎么也抑制不住泣声。
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她啊。
她一直就在他不愿停留的王城端王府!
原以为王上赐端王封地,那是王族之间的安排,从未想过跟叶岚有半点关系,所以嫁进端王府后,陈叔说端王有心上人时,她也不敢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