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由我十六
赵叔韧破涕为笑,满是不好意思地抱紧了拐杖。
梁封城对叶廷立拱手行礼,谢道:“叶大人施以援手,梁某感激不尽。”
叶廷立还是那句话:“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他还是头回看见这位传说中的肃王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材,颇有军将之风。
“王公子为了安顿好友如此费心,可见是个重情义之人。”叶廷立拢着衣袖说,“虽说康氏大族,历代武将,可也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赵学子回了闾州,康氏大约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无论如何我会将赵学子安顿在刺史府,请公子放心。”
梁封城道:“在下请叶大人相助,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多谢大人理解。”
小厮们很快放好了闾州一行的所有行李,赵叔韧将要被洗霜扶上马车之际,突然转身对着梁封城行了大礼,“梁兄,若非梁兄相助,叔韧恐怕已……大恩不言谢,再会。”
梁封城并未回礼,却径直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他,沉声道:“此去闾州,一路保重——”
“再会。”
一路保重。
自年前从澍原返京,梁封城好像经常说这四个字,在官驿门后悄悄送别沈淞,如今告别赵叔韧,无论他身在何处,总是说着这四个字,然后看着对方渐渐远行。
就如当下赵叔韧被洗霜扶上马车,闾州一行终于出发奔向城外,梁封城看着越来越小的马车,如同当日看着沈淞离去。
“至少梁公子知道,他是奔向了好日子。”身旁传来叶翎的声音,梁封城终于意识到在场还有另一人在经历告别,“所以我们不该失落,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
赵洳如丢三魂七魄一般呆坐在回邢都的马车里,手里捏着一封来自元宫的信件,车架左右摇摆,晃得他头晕。
贴身护卫小兆抱着佩剑坐在一侧,不放心地说:“三殿下紧急召回大人,不大像是好事,只可惜这好不容易查到张岩,又要回去了!”
“定是邢都生变。”赵洳细细想着这些日子的动静,呢喃道:“许还和考生遇刺一案有关?……张岩此人留在崆州,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他们二人口中的张岩,便是张舶缆之父、如今张氏家主第四子。
小兆思量着,“咱们把所有护卫都留给他了,谁叫他死活不同咱们一道来邢都?即便是关进大理寺狱,那也总比整日提心吊胆来的好吧?”
赵洳在崆州张府住了几日,看张岩一副紧张难言的样子,分明就是知道什么。可这位张四爷偏就是不开口,知道自己儿子如今处于何等险境,却还是什么都不向大理寺透露。
种种迹象,只能表明背后之人权位之高——如今大理寺好歹还能保住儿子的一条命,若是开了口,恐怕这条命都没了。
也是啊,能无声无息地灭了考生一家好几十口,能是普通人吗?赵洳颇为心累地捏了捏眼角,自文试结束,他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这案子查到最后,还不知道要查到哪位大人的头上去。
只带了一个贴身护卫,倒是行动方便不少,两人马不停蹄入了京,连衣裳都没换就进宫去了映朝殿。
赵洳哆哆嗦嗦看完了三殿下给他的那一封奏章,不可置信地问道:“陈、陈滁歌大人?殿下,他可是本届主考官,若是查到陈大人身上,那今年文试便是要全部推倒重来了!”
“你先坐下!”陈竟朝看他一副风火的样子,肯定是府门都没进就来见他了,“看你也是累了,这风尘仆仆又没精打采的,是什么样子?”
赵洳轻易不会叫苦,这次是真的万分心累,“殿下,微臣这才在崆州寻到了苗头便被您召回来,只恐再回去,那张岩便如麓州、丁州考生家中一般没了性命,这案子可就再无线索可查了。”
映朝殿的宫人给赵洳上了茶饮吃食,陈竟朝才继续方才的讨论,“如今最大的线索就在眼前,赵卿何必再寻那张岩呢?”
赵洳一气喝完茶水,苦着脸说:“殿下,陈滁歌是今年的主考,且不说这个;他可是朝廷二品恩养大臣,而微臣只是个五品寺正,这个也不必再提……”他压低了声音,避开旁人说起一句大不敬的话:“单凭他与您同姓、与陛下同姓,我就算是吃了天帝保命丹、手里捧着免死金牌,都不敢擅自去查他呀!”
“有我给你撑腰,你却是怕什么!”
赵洳自知被误会,忙放下手中碗筷起身忿忿道:“有殿下撑腰,以上三则自然算不得什么困难,可殿下,您可知自陈滁歌起任两届无因阁考官,手下出了多少在榜生?单是上上一届,文试在榜的八名考生便都拜在他门下,十二年过去,这八人早已渗透我朝上下,如今官职最高的一位已入御史台了!若查陈滁歌,谈何容易?”
听完赵洳慷慨激昂的一番话,陈竟朝低头不言语,半晌,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殿下……”赵洳不解,“您这是怎么了?”
陈竟朝从桌案上翻出那封弹劾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