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由我十六

从肃清殿移至琮政殿的几位，还真的提起了谢邈的差事。

陈臧知道她那两个上司心里什么打算，而谢邈本人总不会自己开口，于是乐得做一个贤君，主动提到：“学正殿的差事，到底只是假领，这些日子谢邈与礼部配合得很好，不如便由谢邈兼署礼部鸿胪寺丞，如何？”

沈峥泗自然没有意见。虽说他本意更希望谢邈能在吏部他的手下做事，可鸿胪寺丞也是不错了，且礼部事务清闲，又不容易得罪人，易有功难有过，日后晋升更容易些。

谢邈领旨谢恩，告别几位留在宫中同陛下说话的大人，回到住处换了衣裳，才按照与叶翎的约定，去了正清县一处酒肆。这一处小店只有门外几张桌椅和室内两处靠窗的座位，现下将近傍晚，客人稀少，谢邈方走进酒肆大门，便听到右侧传来叶翎的声音。

“虽说闾州离家远了些，但伯父到底是沉冤得雪，官复原职了。也好，伯父在西沙原住了些时日，人都要累垮了，闾州山水风光好，伯父可以清闲几日。”

“这是什么话！陛下信任我，这才宽恕罪过，哪里有调职去清闲的！只怕辜负陛下信任。翎儿，你方得了头名，日后入朝，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知道了，知道了。侄女儿不过是嘴上说说，心疼伯父受苦罢了，这您也要说上几句……”

叶翎自小由伯父带大，如此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任是谁看到都心中泛暖。

只是谢邈无甚表情地在一旁听了几句，丝毫没有触动。

毕竟若是一直孑然一身，即便看到十个太阳也会冷冰冰的。

“谢大人！”叶翎看到转身过来的谢邈，起身请她坐下，“本该同你一道来，只是陛下留你说话，我不便在一旁，所以先来了。”

谢邈端正朝两位大人行了礼，分别说道：“头名宅邸已置办妥当，叶公子随时可以入住。送叶大人前往闾州的车马也已备好，陛下恩旨大人可留京几日，大人随时可启程。”

叶廷立颇为欣赏地看着这位年轻官员，先道了谢，随即感叹道：“今早面见陛下，还提起小谢大人与谢州同大人性情相似，如今一看果真如此。”这位在过去几个月几经波折的叶大人，如今一身轻松地坐在邢都角落不起眼的酒肆，与初次见面的小辈一见如故，朗声笑道：“看得出来，陛下得贤如此，很是高兴。”

“同家同族的亲人，秉性总是相似的，只看如今叶公子高中头名便知。”谢邈道：“叶大人此去闾州，万务珍重。”她拿出梁封城当日交给她的信，“谢邈受人之托将此信交给叶大人，读与不读全看大人。”

叶廷立显然没想到有这回事，还是及时接过，“小谢大人的朋友，自然也是值得交往之人。”

他毫不避嫌地拆了信读起来，半晌，若有所思道：“……赵叔韧，今年的武试考生？喔……原来如此。”收了信件，叶廷立看向谢邈，“请小谢大人转告，我后日一早启程赴北，同行之人可至壅城客栈。”

谢邈没有擅自拆开信件，自然也不知道梁封城所托何事，只好答应将这原话转述给他，“多谢叶大人相助。”

“举手之劳。”叶廷立看着谢邈在，有意提醒叶翎，“听闻这些日子邢都出了不少事，还都是冲着文试考生去的。翎儿要保重自己，如今考了头名有品级，出门在外也能带些护卫小厮，你一个文人姑娘家，若是遇到什么江湖杀手哪里能应付！”

叶翎心知肚明，伯父无意探询大理寺刑案，在眼下提起此事不过是想让谢邈大人多帮护自己。果不其然，叶廷立话音刚过，谢邈便道：“头名宅邸已按制配备护卫，在七月定职前，守卫司会保障叶公子安全，请叶大人放心。”

叶廷立认可地笑了笑。

六月十七。

肃王府的车架离京，带着满装药材的马车，直奔壅城而去。

赵叔韧站在壅城客栈门口，看着洗霜指挥着叶廷立的车马小厮搬运几个箱子，面露愁容地看向梁封城，“真要回闾州？”虽说这一路梁兄一直向他说明此行跟随的大人是闾州刺史，可如今真到了见面的时候，他总觉得不太真实。

“叶大人既同意留你在刺史府，便是想好了你的用处，日后无论是做参军或是别的属官，总比你孤身一人的好。”梁封城嘱咐他道：“这些药材都是顶好的，对你腿伤有益，等到了闾州，没有柳叔日日看着，你自己也要按时喝药、敷药，不可懈怠。”

赵叔韧回想这些日子在王府受到的照顾，管家柳叔对他无微不至，肃王爷更是几乎日日亲自过问他伤势恢复的如何，梁封城……更不必多说，若无他上下打点照顾，恐怕自己早在武试尚未结束就死在回闾州的路上了。

思及此，赵叔韧鼻头一酸，眼看就要哭了。

“哎呦，哎呦，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还要掉眼泪呢？”收拾妥当出门的叶廷立恰巧看到这一幕，颇为好笑地递上帕子，“莫不是想着要和我这老头子同行一路，担心枯燥无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