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由我十四
南元重镇,澍原。
现如今的澍原梁氏为梁氏主支,由三处府院构成。先公梁如羽以武试起家,是先帝最为器重的武将,长女梁侦、次子梁俭皆为皇子伴读,唯有三子梁修自小随父驻守边境,到最后也就只有他继承了父亲衣钵,成为一代大将。
梁如羽逝世后,梁侦、梁俭皆照父亲遗愿回澍原老家度日。梁侦通工事,手中出过不少美轮美奂的建筑,甚至远在邢都的公侯建府都会亲自到澍原请她制图。
梁俭则“不负众望”地有着世家子弟应该有的不羁,爱好钻研各种江湖奇术,手下的聚骨院更是养着不少武艺高强的死士——这些死士到底是做什么的,也只有他大侄子知道了。
唯有梁修,自小从军,先帝立储时更有从龙之功;新帝登基后授王爵,于邢都开王府,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肃王梁公,如今也就不在澍原的梁府三院久居。
大约是梁修又派了人暗中跟着,又也许事发突然,回澍原这事情梁俭还不知道,总之一路平安无事。
虽然此次回梁府并未提前告知,可到了梁府在的那条街,方一拐进去便发现这街上一片红火,尤其是梁府大门,各式样的红绸灯笼高高挂起,红纸沿着墙檐贴了有几十丈。
门口的小厮看清是他,忙招呼人前来搬行李,一众都欢天喜地地喊着:“头名公子回府了,头名公子回府了!”
梁封城几乎在车上迷糊了一路,如今被喊清醒过来,“这红灯笼是怎么回事?”姑母图清净,又总不能是二伯张罗的。
最近的小厮说:“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王爷来信说公子得了头名,咱们府里都高兴得很,老夫人最是欢喜,先去奉堂上了香,又吩咐小的们把府中里里外外都布置上,还放了一整日炮竹!”他指着门柱,“就在这儿放的,许多人来看,那天可热闹了!”
也许真是因为这个头名的分量太重,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梁府从未因着他梁封城而这样热闹过。
倒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待进了院,梁封城先回自己房里给伤口换了药,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便去了长院处寻祖母。
老夫人已逾花甲,如今跟长女梁侦一同住在长院,整日看书逛园子,生活闲适得很。梁封城进门的时候她还坐在门廊下的摇椅上假寐,跟在身边的谷嬷嬷轻声说了一句,老夫人像才知道他回了家似的,开口道:“伤可好些了?”
梁封城见了礼,“谢祖母挂念。孙儿在府里有太医来往照看着,现下行动自如,只需每日换药即可。”
老夫人由谷嬷嬷扶着起身,瞥了一眼他吊着的胳膊和袖口处难以忽视的白布,身上的药味更是隔老远就能闻到。
“日头有些毒了,进来说话吧。”
谁知一向听话的孩子竟一动未动,还是站在原地,不过是收了礼,“祖母无恙,孙儿便放心了。还有事要找姑母,便不打扰祖母用午膳。”梁封城站着,待老夫人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他,又恭敬行了一礼,“孙儿告退。”
说完便转身出了院门。
谷嬷嬷与老夫人俱是惊讶,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忘了说话。
“这便走了?”
谷嬷嬷瞠目看着门口,“这才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屋门都没进…”
片刻,倒是老夫人先明白,“哼,真是不一样了。”
又扶着摇椅坐下,感慨道:
“我也曾想过,这孩子怎么拼了命也要去考武试,连沈家的亲事都顾不得呢。看他如今行事、说话,真是与从前全然不同。”
“老夫人何出此言?”
“……说不清。”老夫人道,“你不觉得他不一样了?”
从前虽张扬却率真,如今恭谨,但也让人看不透了。
谷嬷嬷给老夫人新添了杯茶,“老夫人是说,大公子又疏远了些?”
“你听听他说的话,什么谢祖母挂念的,他那些弟妹便从未同我说过这样的话。”
谷嬷嬷道:“两位公子还小呢,大公子年岁大些,礼数更周全。”
“你休要在我面前说好听话,”老夫人冷哼一声,“你难道听不出来?这种话听着有礼,可却是最不亲近的。”
谷嬷嬷犹豫着,还是开口:“恕奴婢直言…这本不怪大公子。”
“……”
良久,老夫人长叹,“我又何尝不知道,谣言最会伤人于无形。虽说这些年我也是真心待城儿,可心里终归隔着什么。从前想着孩子还小,不知道这些,只怕如今大了,又去武试考场上闯荡一遭,我虽有意不再提起往事,可他反而心里有隔阂。”
谷嬷嬷轻摇着扇子给老夫人送风,“月前沈家那一遭,便知道大公子在考院遇到了什么糟心事,也难怪公子心里有气!”
因着沈家日前尚在澍原,陈竟舟的人多跑了几步到了澍原来传旨,不知是否有人授意,这一道旨意几乎在澍原人人皆知:沈家下了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