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由我十三
“是吗。”梁封城轻轻回了这么一句。
现场查验连当地县衙都没通知,直接让京兆府的人接了手。守卫司本也不管这荒郊野外的事情,只是因此事牵扯到肃王府才出动,季濯看了看井然有序在工作的京兆府人等,开口问:“王公子今夜本要去何处办事吗?”
梁封城由洗霜搀扶着,抬眼的瞬间和季濯锐利的目光对上,片刻错开,“因伤休养数日,今日醒来,只想出门透透气而已。”
这理由无懈可击,更何况肃王公子在考场受了重伤是人尽皆知的事,季濯听完方觉得自己的问话有些无礼,“在下唐突了。”
梁封城转过身去,正要迈步离开,“王公子受了这样重的伤,出门散心竟也拿着佩剑。”季濯又开口了,“恐对养伤无益吧。”
忙着搬运尸体和勘察现场的京兆府根本没人注意他们,守卫司的侍卫也都背对着这一圈。季濯的声音不大不小,无喜无怒,听不出情绪。梁封城的身影久久未动,良久,松开扶着洗霜的手,缓缓转身又面对着他。
“今日我收到了一把剑。”他说,“一把来自被逐出考场的武试考生——薛师隐的剑。”
季濯仍是平静地看着他。
梁封城继续说道:“那一个杀了两个武试考生、又把罗文宇砍到重伤的家伙。照理说,她该是死了,所以佩剑才离了身,被什么人扔在了王府门口。这可是邢都啊,有人连薛师隐都能杀。我生性胆小怕事,担心若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被不知从哪里来疯狗咬一口,那还是手边有个趁手兵器的好。”
“季大统领觉得呢?”
……
回了王府,洗霜还是有些担心。
“大公子就这样把事情告诉季大统领,虽不是什么秘密,可终究……”
“五月二十,大长公主于怀吾寺设坛,有高僧讲经。”梁封城回了府就坐在书案前,对着白日收到的那封信手里不知在忙什么,时不时写写画画,又对着灯影仔细检查。“据当日办差的正清县衙所说,曾有守卫司一统领率几十侍卫于怀吾寺抓捕一重犯。此人约莫十几岁,武功高强,终被三名一等侍卫擒获。”
洗霜不解,“这事情我都不知道!大公子您今日才醒,如何知道的?……您觉得那重犯是薛师隐?”
“我在东明江桥站了那许久,也不是白站的。”梁封城轻笑一声,“带人去抓人的便是季濯,那薛师隐的佩剑,八成也是他扔来的。”
仔细想想,这是件有趣的事情。
季濯杀了薛师隐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薛师隐就是他的人,或者是他主子的人,如今薛师隐没了用处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理掉;第二,薛师隐不是他的人,但他——他的主子,知道薛师隐是谁的人,且可以毫无顾忌地派季濯除掉她,而不担心对方知道自己做法后有什么后果。
若是前者——梁封城回想薛师隐曾在考场说过的话,她最后一个任务是在出考场后除掉谢邈,可目前看来,薛师隐离开无因阁后似乎就陷入了被追杀和逃命的奔波中。
那么第二种可能就更大。
如此一来,季濯和薛师隐两人就分别代表两方对立势力,且季濯所在的一方许更占上风。
手上动作一停,梁封城开了口:
“洗霜啊。”
洗霜走近些,“大公子。”
“你觉得这小辈和长辈之间,谁说话更管用呢?”梁封城手里捏着一张信笺,上面是他故意模仿“酉时江桥”四个字写下的,不过把内容改成了“酉时江堤”。
洗霜一头雾水,“大公子是说澍原梁府,您和二院主子…还是二院主子和老夫人?”
梁封城没再说什么,他拿了空信封装好那张纸片,转而吩咐了另一件事:“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回澍原去。”
刚刚重伤醒来的大儿子要回澍原,梁修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梁封城的马车已经驶出邢都城门了。
“真能折腾!”他放下手里刚刚收到的西南军报,端了杯新茶压一压惊。
柳坪候在一旁,“要说起来,洗霜也越来越会安排了。此番跟着大公子出门,一应用度、内服外敷的药…准备的很是齐全,”他无奈地笑了笑,“都没经我的手,若非方才去制膳司查看大公子的药,恐怕咱们得等到澍原来信才知道呢。”
梁修略一思忖,放下手里的书文。“今早京兆府报,昨日城儿在西林遇到的那名刺客竟查不到身份。而那个舍命救人的孩子是原定的一等考生——叫…成梧。”
“王爷所虑,柳坪明白。”柳坪说,“已经问过啸堂,确如大公子所言,原本是对方先动手,不过大部分招式都被洗霜挡了;眼瞧着要和大公子打起来,成梧这才突然出现。不过为免暴露,他们的对话不大清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