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江焉从她手中接过银筷,不等她说完,目光便从她脸上,移向桌上的一道菜肴。
苏清机止声,随之低下目光,看到一道应是御膳房新琢磨的珍珠点缀的消暑小食。
如果是刚来京城时,苏清机不会看出什么异样,但现在她微微皱起眉,“这些人也太可恶。”
就算是作为菜肴点缀,这珍珠也不该次成这样。
江焉注视着她薄怒不虞的模样,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可能确实与寻常男人不同。
他们爱柔顺卑弱的温吞之姿,不许忤逆半点,稍有厉色便要骂作悍妇,可他却甚为心折于苏清机的沉眸皱眉,何必玉软花柔,她自凌厉艳煞,锋芒逼人。
他眼也不舍得眨。却也不舍得她生气,接了她的话,“朕也甚为不虞。”
苏清机点点头,可紧接着,她眼底露出难以言喻的微妙,“陛下该不会……想将这桩事也交由臣头上吧?”
江焉答非所问,徐徐道:“朕后宫无主,这些事总是麻烦。”
那也不能交给她啊?德福这个总管养老去啦?苏清机小声嘟囔:“那陛下您倒是再选位娘娘来主持大局啊。”
江焉墨眸闪过几不可察的笑意,近乎喟叹地道:“朕已不欲选。”
苏清机闻言,下意识抬眼瞄了他一眼。语气就不说了,提起这事,她旁观都有些心累,遑论亲身经历的陛下?
聪明的小臣子可从来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苏清机没有进而提议选秀,而是将话头转回去,认真道:“臣倒不是办不得,只是恐怕分.身乏术,会有纰漏。”
这对苏清机来说是绝对难以容忍的。
她尤为认真,江焉却又走神了。
这个样子的她……也格外动人心弦。
他心头发热,人也有些羞赧地意识到,他不是与寻常男人不同,只是单纯钟情苏清机而已。
无论她是千娇百媚红还是皎皎寒山月,他都一样难以抵挡。
“你办得了,朕也没说要让你来办。”江焉眉梢隐约含笑,“朕总不能将唯一的左相大人累出好歹来。”他的嗓音里没有戏谑与调侃,反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惬纵容。
苏清机愣了愣,不知为何生出些窘迫来,清咳一声,掩去那细微不知缘由的不自在,笑盈盈道:“臣倒不至于轻易便累着了。”
江焉挑眉,赞同地点点头,却道:“只是朕怕累着你而已。”
苏清机……苏清机一时语塞。
她陛下真是太性情了,不愧是有心寄信江南的皇帝。
她在心中深吸口气,不断想要告诫自己清醒一点,想想前朝历代那些恃宠生骄权臣的下场,令人耻笑的愚蠢死法。
可终究还是没能招架住。
苏清机长眉轻展,明眸微弯,几乎是浅笑着说,“臣为陛下驱使,自当鞠躬尽瘁,从无怨言。”
江焉被她此刻莹莹昳丽的模样摄得失神,恍惚间觉得自己同一厢情愿的楚襄王没什么两样。
但他还有一丝神志,听清了她的话。
江焉心中无比复杂。他无法否认自己仍确凿动容,就像从前听到的每一次一样,可他如今更想听到的誓言……是男女情爱间的,海誓山盟。
江焉知道自己是在凭空奢想,可难道,她对他真的没有一点点男女私情吗……
他浑然忘了自己过往对那些“山无棱”之辞的旁观以待,从在清凉殿听到太子皇兄与阮昭仪缱绻爱誓时他就无动于衷,海不会枯石头不会烂,但他们朝不保夕。
他现在心中填满了妄想,渴求着她垂青的那一眼。
“朕,悉知你心。”江焉垂下眸,慢慢说道。
苏清机百事缠身,用完早膳便从雍和殿离开。
江焉凝望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德福小心翼翼进来,看到这一幕,也不敢问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左相进了雍和殿,完好无损泰然自若地出来,而陛下心情又说不上不好,让人不敢揣测究竟是何情形。现在看起来更是一如既往,什么改变也没有,可昨夜夜半时分,殿内分明融着冰,陛下却热汗淋漓惊醒,浓重的欲色毫无遮掩,深更洗了冷水澡,整整一个时辰。
不管左相昨日黄昏时谈了什么,昨夜之事他定然不知道,那事情其实不还是没解……“朕面目很难看么?”
突如其来的问话令德福一个激灵,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眼中几乎无法控制地露出震惊的荒唐,“陛、陛下怎么会这么想??”
世上面目难看的人不知几许,但这位当今皇帝肯定不在其中啊!
不提先帝丰神俊朗,太后可是当年云州有名的美人,就算在宫中也从无逊色于人,可想而知陛下是何等龙章凤姿,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左相嫌了容貌???
江焉知道自己也许容貌算得上出众,可他在她面前,不过金玉其外。
他总是心存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