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苏清机黄昏时分入了宫,一个时辰后出宫回府,期间面色如常,令人琢磨不透。
“苏清机回府后就再没出来?可还在打牌?”
“回大人,苏相换了身衣服,乘马车出门了,似乎是去……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虞御史与同僚对视一眼,俱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
“本相正好经过国公府上,还未曾用晚膳,不会叨扰国公吧?”
苏清机信步闲庭走在九曲回廊上,婢女遥遥福身行礼,叫她感慨,“国公府上真不愧是勋贵人家,哪像本相家里,几个小丫头并粗使奴仆罢了。”
旁边的英国公强装镇定,面带微笑:“相爷抬举了……”
苏清机他进宫见过了皇帝,紧接着就突然上门,现在还说这种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悠悠到了花厅,苏清机旁若无人于主位落座,笑盈盈招呼英国公:“国公坐近些,本相此番前来又无圣命,家常而已。”
英国公已经没有心思在意苏清机这厮喧宾夺主的傲慢做派,他冒着冷汗,谦和在苏清机旁边坐下,“相爷说的是。”
苏清机一定是奉了圣命前来。想到什么,他脸色一白。这可是苏清机,他在江南无法无天,亲手沾过人命。
下人一一摆膳,英国公一言不发,任由婢女侍立一旁等待布膳,苏清机不紧不慢拿起筷子,“国公爷?”
不……苏清机没道理动手,自己可是一品国公,而陛下,更是没道理指使苏清机来下手。
英国公从不知自己竟会胆小惊疑到这个地步,他定了定神,摒退奴仆,确认谈话不会被人听到,他近乎谦恭地低声:“相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苏清机悠悠用膳,直到他忍不住想再次发问时方瞥了他一眼,抬手饮下盏中余酒,笑意隐隐,“国公做事不谨慎啊。”
“国公府三年前良田八百顷,怎么到今年,就变成了一千五百顷?”苏清机微微摇头,充满惋惜地看着英国公,“陛下知道时可是气坏了。”
英国公心跳骤停,几乎要晕厥过去。
苏清机无心欣赏英国公煞白的脸色,在他下意识狡辩前笑吟吟道:“国公放心,本相可不是来给您定罪的。”
顿了顿,她笑道:“若非本相在陛下面前为国公美言,此刻倒真说不准是什么情形。”
英国公惊魂未定,哪知他会话锋一转说这样一句,勉力定神,“相爷的意思是……”
苏清机很是怅然,“本相家中那点底细,恐怕全京城都传遍了,幽州乃本相家乡,可本相在幽州拢共竟只剩薄田三十亩,京里京外……算了不说了。”
他似乎食不知味,干脆放下筷子,噙着笑道:“本相可是有求于国公啊。不然,何至于拿出诚意来给国公看呢。”
英国公心中警铃大作,可苏清机却姿态慵然,一双极漂亮的眸,笑意不达眼底,慢慢轻笑着道:“本相平生没有别的爱好,也素有恶名凉薄狠辣,国公爷可要替全家上下百来条人命想清楚,要么,帮帮本相,要么,可别怪本相。”
语罢,苏清机起身,分外温煦一颔首,“苏府恭候国公大驾。”
英国公僵坐在原处,直到英国公夫人掂量着寻来,将他一下唤醒过来。
与虎谋皮,哪有善终!苏清机是皇帝宠臣,就算日后被举发侵占百姓田产,说不得也是牢里走一遭便轻轻放过,可自己哪有这份恩宠!
而若拒绝他……英国公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几日。
苏清机反常三日后,终于再次出现在朝堂上,看上去一如既往……让人想打他。
“如今暑热正盛,陛下日理万机宵衣旰食,臣着实心疼,因而斗胆提议启程行宫避暑,还望陛下多多顾虑己身,予以恩准!”
听听这话,阿谀奉承都说得正气凛然,偏偏他们陛下就吃苏清机这人这一套,满怀欣慰,“朕知左相心中顾念朕,那便依左相所言,一应事宜皆交由左相。”
这般盛宠,谁敢动苏清机一根手指头?
打也打不得,问也不敢问,苏清机他昨日进宫一个时辰,究竟都密商了些什么?还有英国公,苏清机昨日傍晚亲自登门,据说还留用了晚膳,又都私谈了些什么?
窃窃私语苏清机置若罔闻,踏进雍和殿,清晨便已炎热不堪的不适倏然淡去,她才刚走两步,她陛下在殿内便听见了,扬声唤她:“快些过来。”
苏清机竟恍惚了瞬间,她陛下近年来愈见沉稳,少有此般宛若少年张扬时的神采。
她的脚步都不自觉轻快了些,到了殿内,他眼稍望过来,有些懒洋洋地撑着头,眼神示意她坐过去。
苏清机有点茫然。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正因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所以才茫然。
她在他对面落座,下意识将银筷为他奉上,唇瓣已经张合:“陛下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