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谎言破,悲怨落神坛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出自《道德经》)
苍婧读罢,一笑而过。不争,还得天下放过。
忽而木门吱吱一响,圣女倒在了庙房门前。一瞬间庙房里暗了下来,只有烛火点亮了一处。
苍婧回头间浓香四溢,一瞬没了知觉。
青铜鼎内圣火四起,道人抬着装着圣女的花台。花台若紧闭的花苞,被安置到了祭坛的最高处。美人美食,就在祭坛里一并献给了神。
花台被打开,礼乐响起,圣女本应起着凤鸟之舞,在圣火的灼烧下俯瞰世间烟尘。他们称此为圣洁的仪式。
但是花台上只有一个倒在里头极为疲弱的人,她未着圣女的凤鸟舞衣,飘扬扬起的是一层靛蓝的轻纱,绣着凤纹。
当众人意识到高台处不对时,只闻萧青道,“保护陛下!”
随后他孤身冲了上去。
苍祝在后急喊,“萧青,恐怕有诈!”
可苍祝没能叫回萧青,他转头支了邓先,“带一批人跟上萧青!”
香味还在苍婧口舌里,实在难受。她身子很是疲软,她在花台里,回身望,便是萧青逆着风朝她冲来。
礼乐一瞬抖过,朱正司指着陈培言喊道,“不能断乐!”
可是圣女不在,本应是凤鸟之舞与陈培言的礼乐相融,洁白无瑕的凤鸟一鸣惊人,一舞绝艳。本应是饮福酒时,高台道山的道人们都拿着备好的酒出来了,就侯在祭坛的第九十阶下。
“福酒饮是不饮?”礼官问朱正司。
朱正司极恐,他已不知如何是好。
苍婧被放在了祭坛上,这个不允许任何女子跨入的祭坛。因为奉常说女子入祭坛,神灵发怒,必降天雷惩罚。
可是什么也没有。天空一样明朗。
萧青已经奔上了花台,他一拢她,“婧儿,为何是你?”
“是她,她……”苍婧扬手一指,尚且头晕目眩,闭了闭眼,他靠近了她,让她靠在他怀里。
就顺着苍婧所指之处,那里是离花台之下,祭坛第九十阶。
悲哀至极的笑声传来,一个道人走上了祭坛。她摘下了帽子,一头发已成银丝 ,落至及腰。她的道服被她褪去,一身破旧的丧服展示在众人面前,在这祭天大喜之日,这丧服足以示为不祥。
她就这样一步步走到花台前,指着参拜神灵的君臣,“骗子,都是骗子!”
满目尽哀的妇人在祭坛上,那就是朱元昙。
她憔悴不已,已成了枯槁的骷髅一般行走, “哥哥,你看看,一个受尽世人唾骂,天下最恶劣的女子在祭坛上,却根本没有神灵之怒,根本没有天雷!是谁说女子不能入祭坛,是谁说女子孽重,神灵必怒?这世间孽重的到底是谁?”
朱元昙指着花台上的人,那里是罪孽深重的两个人。两个人都是触怒了神灵,都是礼教为之不耻的。
萧青怀中的人苦笑一下,“原来她想看看我会不会引来天雷。”
明日当空,静谧无风,若真有神灵,可会觉得这是一场愚笑的闹剧?
至少萧青是这么觉得,疯执的妇人,发怒的礼官,失望的君王,恐惧的道人,他看着这里百态,又看了看天空。
“若真有天雷,我倒要看看它打向谁!”
那少年轻狂,朱元昙十分愕然。她本就是要看看这世上礼教的真相,所以她选了苍婧。
她想看看会不会引来天雷,可明炽的阳光照在那里。萧青抱起了苍婧,从花台上走下,俯瞰着祭坛上的君臣。
萧青眼前万物皆空,唯有日光照在眼里,他的眼里就是苍婧,其他的又有什么。
朱元昙看着他们一步步而来,仿佛看到了万里荒芜的并蒂花,同生于荒地,亦会同死。
朱元昙不明白,她问, “为什么你为了她这样的女人,什么都可以不要。”
天下男子有多少能做到如是。在朱元昙的认知里,他们所求之名望,财富,仕途,女人,都是同样得多。
朱元昙只看到了少年眼里的热烈,他紧护着他怀里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人,只有我知道。”
萧青抱着苍婧,走下了祭坛,至于什么祭天,什么神怒,都是他们的事了。这些荒唐事由着他们吧。
朱元昙震愕不已,恍然间大悲。她的夫君竟从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不禁痛哭而出。
哭声与礼乐相伴,刺耳尖锐。
“你这个糊涂人,你给我滚下去!”朱正司指骂着朱元昙,他不停挥袖让她离开,还吩咐着,“把圣女抬出来!”
朱元昙无动于衷,她就站在那里,以着一双枯槁的眼睛看着他们。
朱正司又挥袖让礼官,让道士都动起来,“把她给我带下去,把圣女抬出来,祭天继续。”
可无人敢去那里。他们都说,“朱奉常,祭天已经被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