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乡村老师之——我的学生（一）

我到学校的第一天，就和我教的三年级的一部分学生见面了，我们北方学校的习惯是，开学报名要两天时间，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在哪天报名都可以。我还是很多年前读的乡村小学，虽然我们那时候的读书条件和县城的学校比起来很差，但毕竟我在县城旁的乡镇，条件肯定要比远一点的乡镇要好的多。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年后的乡村小学条件还是如此的差，让我难以置信。唯一变好的就是学生有单独的课桌椅了，其他的变化不大，教室里也没有灯光。

第二天，我终于将我即将担任班主任的三年级所有38学生都见到了，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女孩，身高差不多160厘米了，怎么看也不像10岁左右的三年级学生（农村孩子读书晚，三年级的时候普遍在9-10岁），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多少岁了，她回答16岁了，一下子把我惊到了，16岁才读三年级？我问怎么才读三年级，读书读的晚？她回答她一直在留级，所以还在读三年级。当时我也一下子懵圈了，怎么会留级这么久，16岁都应该早就初中毕业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后面问了学校的其他老师，说这个韩姓女生有点智力障碍，她的乖乖和她都差不多，考试成绩很差，为了不影响老师们每年的评比，就把她留在三年级没有升学。校长又说，这么大的年纪，再不能留级了，明年就算成绩再差也要升到四年级，直到毕业。我听了心中充满了不忿，就算是弱智的孩子，也不能为了老师们的评价，怕罚款而老让人家待在三年级，这是老师们应该做的吗？不过后来我也逐渐理解了老师们的难处。上一章我提及了乡教委的老师教学成果评价政策，由于各个学校学生数量的不均衡，并且生源质量的差别，对我们这些学校的老师们来说是非常不公平的，就算你尽心尽力的教，要是遇到几个弱智的学生（有时候学校会有意将这些弱智的学生留级，最终会有几个这样的学生在一个班上，那这个班的任课老师可就要投入更加多的精力，才有可能避免出现倒数前三名的情况，全乡前三名更不要去想。当然，这个班的任课老师是校长最不喜欢的，也可能是新分配或新调来），一下子就拉低了我们的整体成绩；就算是生源质量相当，只有几个学生的学校的优秀率、及格率和平均成绩很容易就能达到全乡前三名，而我们用尽全力能达到前十名都是非常不容易的。

我从其他老师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操作方法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作为一名最基层的老师，我们的初心是什么？我们如何对待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国家发的工资吗？但是最现实的问题又摆在我的面前，倒数三名的老师，在全乡教委年终总结大会上要被通报批评，不但要遭受经济方面的损失，也会遭受名誉上的损害，更会打击老师认真教学的积极性。那些获得前三名的老师们在总结会上接受教委领导颁发的优秀教师证书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他们早就忽略了因为游戏规则的原因，他们从开始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不是说他们真正教的有多好，有多出色。我也在想，我现在已经接手了我们全乡倒数第一的班级，我如何在一年内改变现状，估计校长他们在交给我这个教学任务时早就预计到了明年我教学的结果，那就是继续排名倒数，遭受罚款，毕竟我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并且没有任何教学经验的“雏儿”，把这样一个班交给我，是因为他们都没有信心教好，他们也不想遭受经济和名誉上的损失（高老师已经被罚款了，他不想再次被罚款，所以坚决不再接手这个班级，校长就算再不喜欢他但也没有办法说服高老师继续教这个差班。正好我的到来，让他们都找到了平衡点）。当然，他们也对我教好这个差班不抱任何的希望，他们也坚信我不会逃脱倒数名次和被罚款的命运，只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就行。我也说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每个人都有趋吉避凶的先天应激反应，我不怪他们作出的这种选择，如果我和他们一样，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大半辈子，遇到同样的情况时，我可能也会和他们作出同样的选择。毕竟他们已经麻木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老师们不是想着如何去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和改进自己的教学方法，而是把教书当成了一个谋生的手段而已，就可以预见到他们教学生的结果了。

从我自己的亲身感受来说，农村老师们有三大痛点。一是教师工资偏低，并且不能按时发放，我到学校工作之前，乡政府以各种理由，多次拖欠老师们的工资，年终发放的时候用肥皂什么的等实物顶替现金发放，而且还不是足额发放（北方乡镇的财政情况确实很恼火，基本上都是靠县上的财政拨款），听学校的老师们说他们前几年的几个月工资一直没有发放。农村老师的工资先拨到教委，教委会想办法把老师的工资截留一部分，教委还会巧立名目的剥削老师们的工资。就像我们刚分配的老师们第一学期总共拿了不到1000元的工资，其他的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反正是教委说了算。幸运的是，到了我工作的第二年，县委县政府要求要将老师们的工资按月打到个人工资卡上，避免出现现金发放被各级部门截留的现象。二是老师地位偏低，不被人们所尊重。我在前面说过，从元朝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