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你这是...看书看睡着了？怎么还在书页上留下水印了。”

柳园盘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围着毛毯，烤着沙发旁的暖气，窗外晴朗的冬阳、暖暖的晒在她的身上，她悠哉地看着柳青终于还回的书。

“那应该不是口水。剧情太伤情，把人都给折磨哭了。”

话音刚落，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柳青，自罚似的、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刘姥姥进大观园，这你都能看哭？”柳园没有在意柳青的古怪举动。

柳园用手指、摩挲着干皱好似老人肌肤的泪斑。

“回来过个年，怎么还把这本书给带上了？”

大年初一的上午八点，难得睡了一次懒觉的姥姥走出了卧室。

客厅里，一共有两条长沙发并排放置，姥姥坐到空着的沙发上，看到了柳园手里的书。

“随便翻一翻而已…唉，这样的奇书，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啊。”

“每个人都可以写书。”姥姥说道，“书，不就是用来讲故事的吗？”

“像曹雪芹，他有阅历、有沉淀，所以能写出足够厚重，经得起时光考验的故事。”

“你还年轻，人生经历可能比不上他，但是，你完全可以写好你自己的故事啊。”

“一天到晚地在学校里学习，我哪能有什么故事...”

柳园碎碎念道。

从书本间抬起视线，她正好看到了正在放空的柳青。

感觉到柳园研究的视线，柳青也看向了她、与她四目相对。

到最后，柳园眨眨眼，避开了柳青坦然的视线。

“唉，你爸今天值晚班，你们又要走了。我就提前一周、把生日礼物先送给你。园子，生日快乐。”

姥姥从身后摸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柳园惊喜地翻开本子，发现其间还夹有姥姥亲手封制的干花书签。

“柳园，你也是大孩子了，下周就要满十七岁了。唉，怎么一眨眼，昨天还裹在襁褓里的小孩子，今天就要离家了...”

“我永远都是您的孩子，姥姥。”

柳园从沙发上站起，坐到了姥姥的身边。

柳园把书签拿在手里，祖孙二人一起欣赏着透明封壳里、那永不会再褪色的二月兰。

“老妈，我待会想去一趟庙会。你和我爸先回家吧，我自己坐公交车过去就行。”

吃完煎饺之后，柳园去厨房洗好了自己的碗。她从煮土豆剩下的汤里，取出了热在里面的袋装豆奶。

等到大家都吃完饭了，柳园从沙发上拿起了自己已经收拾好的挎包。

她一边穿鞋，一边对饭桌旁的一大家子人说：“我去赶庙会了，再晚就不赶趟了。”

刚刚走出小区，柳园闻到了奶油爆米花的香气、随晴朗的冷风而来。

她走到公交站旁，果然看到了正在摇爆米花的老人。

柳园付完了八块钱，取走了一包尚带有余热的爆米花。

来往孩童的嬉笑声不绝于耳。时而有鞭炮花炮齐鸣，为新年的首日哄出了热烈的氛围。

路过半空的风，吹动着挂在路灯上的灯笼成串。

“我还以为这里的人会很多。”

“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要是上午来，人肯定不会少。”

走过卖冰糖葫芦的摊位时，柳园瞥了好几眼裹有米纸的冰糖草莓。

“你要是真想吃，直接去买不就好了。”柳青慢吞吞地说道。

“...我都买爆米花了，糖草莓就算了。”柳园犹豫片刻，还是移开了停留的脚步，登上了面前拱桥的桥顶。

柳园取出自己被冻得反应迟缓的手机，照下了冰河旁的仿古建筑，顺便将远方西山柔美的轮廓一并收入了画面。

“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站在这里照一张照片。”柳园对柳青说道。

再顾盼，柳青已经不见。

柳园走下桥去，没有选择顺着人流，走向庙会主街的方向。

北向的山坡上，铺陈有恢宏而开阔的藏式宗教建筑群，柳园走到冷清的山根下，开始爬起了台阶。

她扶着台阶上土黄色的琉璃瓦砖，沿着石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走在完全不变的路上，走得久了，柳园甚至产生了错觉——我以为我一直在前进，可事实上，我是不是一直在原地踏步呢？

直到平台终于出现在了眼前，柳园这才能意识到，自己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她仰头，看着飞在冬空中的鸟群遨游过喇嘛塔顶，消失在山侧的林间；不一会之后，鸟群又会从另一侧再飞出，围绕着同一个园、作不变的飞翔。

登上平台，眺望着来时的方向，看到灰芒的群山，碧蓝如洗的天空，感受着心中虔静的喜悦。

这是柳园最大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