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晖

今年的除夕，来得格外的早。

“可以啊，园子，现在都会擀饺子皮了。”

陈方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向坐在沙发里玩手机的、柳园的表弟说道：“你看你姐，这么能干又懂事，成绩还这么好。现成的榜样就在身旁，你就不能学着点！”

“老舅，我弟他没在玩。我有想看的节目，他在帮我等着呢。你就别念叨他了。”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现成的真人春晚不看，偏要去看那些不存在的动漫人物。”

“怎么就不存在了！”

听了这话，柳园和表弟齐声反驳道。

陈方摇了摇头，和身旁同样在包饺子的薛钢对视着，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唉，代沟啊…”

柳园从盖着白纱布的盆中取出最后一块面团，在案板上铺上面粉，来回地将面团揉搓光滑。

自面团正中掏出一个洞，柳园将面团缕作面环，“刷刷”几刀下去，切出了均匀的面剂。

“园子，你去休息会吧，让我来擀吧。”姥姥嗑完瓜子之后去洗了手，然后便要来抢柳园手中的擀面杖。

“好嘞，谢谢姥姥。”对姥姥，柳园是一点也不客气的。

去洗手间冲洗净了手上的面粉，看到节目还没有开始，柳园先躲进了杂物室。

深夜十一点，月光格外明亮；少雪的年份里，冬风更为干烈。坐在窗台上的柳园，甚至听不清烟花绽放时发出的声音，眼前是春花翩翩，耳畔却只有寒风呼啸。

除了学习之外，一无所有的半学年，终于还是让她熬过来了。

柳园翻开自己随身携带的歌词本。不知自何时起，封面的内侧，多出了一串用马克笔写下的字：

从今天开始，再不和任何人作比较。我就是我。

不管如今的这条路、是不是柳园最终要走的，但至少，这条路，的确是她一点点地开拓出来的。

至少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这条路，和他是完全无关的。

但是，努力一番后，在成绩上，她居然真的得到好的反馈。柳园觉得，这种成就感，就是她最大的收获。

她期末考试考出的成绩，完全值得她在年夜饭的饭桌上拿出来炫耀一番，为薛钢长长脸——柳园不失喜悦地琢磨道。

而且，只要忙起来了、手中有事可做了，那段失落的过去，也就不再那么让人感到遗憾了。

柳园从后翻开歌词本，在依旧空白一片的“春眠”那页停留了片刻。

歌词本空白页只剩下了最后一篇。她取下别在封面上的铅笔，借着门外照进的微弱光线，写起了歌词。

我把所有的云，都留在了那天。

沉默清澈的回忆，真实、蛊惑，带温度…

我把所有的渴望，都炼成了冷漠；

人们斥责我无情，我觉得你说的对，

你说得都对。

“柳园，去把水烧上，记得开抽油烟机，记得把锅盖给扣好了！”

“好！”柳园应答的很积极。她走进厨房，将贴在锅里的白醋纸扔掉。

确认碱垢已被除净，柳园洗干净残留的碱花，将盛了半满水的锅架在了火上。

“老爸，我明天要晨练、去爬早山。我先和你说一声。”

在半开放式的厨房里，柳园向薛钢招呼道。

“好，带好钥匙。小心蛇和野狗。”

水烧开后，陈圆端过第一拨包好的饺子，“你去看你的节目吧，饺子我来下。”陈圆对柳园说到。

“好嘞，谢谢老妈。陈正啊，节目还没有开始吗？”

窗外的鞭炮声连串响起。为了让表弟听清自己说的话，柳园把声音提了起来。

“下一个节目就是了。再等两分钟。”

听到还有两分钟，柳园从碗橱里先拿出了九个碗和八双筷子、一把长勺。

她取下放置在暖气柜上的泡菜坛，启坛捞出两勺碧绿的腊八蒜。

将碗筷布好在客厅里的餐桌上，柳园掐准时间，正好赶上了自己期待节目的开场。

“饺子好啦！”

两首歌唱完，迎着新年钟声的敲响，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盘盘地被端上了餐桌。

年夜饭后，一家人再次围坐在餐桌旁，相互传递着醋瓶和辣椒油罐。

“新年快乐！”

电视里的春晚人群舞着、唱着。

所有为这一刻而准备的烟火全部轰响在了呜咽的狂风中。

果汁包装盒开口的设计很不合理。舅妈倒饮料倒得猛了，溅飞了几滴橙汁。

明亮温暖的灯光下，飞在空中的橙汁粒，收纳尽了亲人们的笑脸。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潜滋暗长的孤独感，同样最爱团圆的时刻。

不要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