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包尔辍学当工人的事情，在厂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好多人不理解，说他是傻了还是疯了？别人想考还考不上呢，他都当了半年大学生了，临了又不上了，真是可惜！他那在文化馆工作的爸爸更是不理解，气得都要发疯，嚷着要与儿子脱离父子关系。倒是棉纺厂里的领导人对他很器重，不但破例接收了他，还对他表示，厂里的所有科室与车间随他挑。包尔则来了个当仁不让，开口挑了宣传科。

包尔去宣传科，为的就是董妮娅。

董妮娅进棉纺厂当工人，被分在宣传科的广播室当了播音员。

在响马峪插队的知青们，除了马胜利被分到准备车间外，高红旗与周海涛分到了锅炉房，崔莺莺与赵玲美分到了织布车间，谢小惠与徐丽丽分到了细纱车间。王卫东先是分到前纺车间干了几天保全工，不知道走了什么后门，调到了后勤科，后勤科派他去了河边上的水泵房，当了水井看守员。

董妮娅的工作最轻松体面，与那个年代里所有的广播室相同，每天播音，先是把那支家喻户晓的《红方红》播完，再播厂里的新闻及厂领导讲话，最后播放几支革命歌曲便算完事。在这些歌曲中，除了《东方红》之外有支歌曲是每天必放的，那就是《纺织工人之歌》。

那天，包尔走进广播室时，董妮娅刚刚播完新闻，正要播放歌曲，手里拿的唱片，正是《纺织工人之歌》。

董妮娅已经甩掉下乡时喜欢穿的绿军装，穿上了连衣裙，两条短辫拆掉，烫成了翻腾着无数细小波浪的卷发。整个人仿佛换了个样子，看上去更加迷人，更加婀娜多姿。她看见包尔走进来，一双杏眼不由瞪大道，包文学，你怎么来了？

包尔用手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说，我先更正一下，我早就改名叫包尔，不叫包文学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叫？

董妮娅望着包尔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好吧，我就叫你包尔。然后她问道，包尔，你怎么来了？

包尔眨眨眼睛，微笑着道，怎么，老同学，这儿我不能来啊？

董妮娅说，你不是在省城上大学吗？

我已经和大学拜拜了！包尔突然将手一挥道。

拜拜了？什么意思？董妮娅不解地问。

咦，我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拜拜了都不懂？还让我来给你解释吗？包尔眨着眼睛说。

包尔，你少来跟我开玩笑，我不相信！你嘴里就没有说过正经话！董妮娅瞪了他一眼说。

包尔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道，天理良心，我对你董妮娅说的话，可从来都是正经话！

那你说，你不在大学里好好读书，跑到这里干什么？董妮娅正色道。

还能干什么？当工人呗！告诉你吧，我现在是棉纺厂的工人了！今天正式报到，而且和你一样，成为宣传科的一员啦！包尔说着从衣袋内掏出个牛皮纸大信封，从信封里掏出一封介绍信，给董妮娅递了过来。

董妮娅狐疑地接过，只拿眼在上面一看，就惊得大叫了起来说，包尔，你真的不上大学来当工人呀？

包尔脑袋一歪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董妮娅万分不解地叫道，为什么？

包尔拿眼盯着她说，还能为什么？他接着摇头晃脑道，大学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他把裴多菲的那首著名的诗句进行了篡改，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董妮娅在震惊了片刻后，勃然大怒道，包尔，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包尔笑容满面地说，我甘当这样的疯子！

董妮娅怒斥道，你不仅是个疯子，简直就是个白痴！

包尔还是笑容满面地道，我甘当这样的白痴！

可惜你打错了算盘，你爱我，我却不爱你！董妮娅断然说。

这我比你更清楚。所以我还要加倍地努力！包尔笑着，十分自信地说。

你就是怎么努力，都是枉费心机！我们是不可能的！董妮娅提高了嗓门，话说得斩钉截铁。

包尔却气定神闲道，世上的事很难预料，什么事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只要有希望，我就要做出努力！

董妮娅急得跺着脚说，你怎么这么无赖啊？

包尔得意地道，有什么奇怪的？爱情让我变成了无赖！

董妮娅站起来，在播音室里乱走，急得差不多要哭。最后她叹了口气道，包尔，我真拿你没办法了！

包尔晃着脑袋笑着道，我的目的就是要你拿我没办法！他接着补充道，如果你拿我有办法，我还有什么希望啊？

你知道吗，我爱的人并不是你！董妮娅几乎是哀求了。

我知道是马胜利。问题是马胜利爱的是崔莺莺。包尔胸有成竹地说。

难道你不知道崔莺莺已经和薛大寨订婚了？董妮娅说。

我当然知道。问题是，我和马胜利是铁哥们，他是不会与我变成情敌的。包尔挺挺胸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