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吊在树上的女子

随着包尔的离去，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知青点里的知青又呼啦走了五六个。加上李跃进高红旗等已经回城的六七个，三十多个人的知青点，竟走了差不多有一半人。

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往日热闹的知青点变得清冷了不少，大家的情绪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低落，都默默的，似乎连话都懒得说了。

作为知青点一队之长的林铁梅，情绪同样不好，她没想到他们这帮怀揣革命理想、充满昂扬激情的知识青年，插队还不到两年就会遇到这种局面。今后，知识青年们还要不要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党和国家还要不要贯彻毛主席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伟大号召？为此她感到迷茫和忧虑。一段时间以来，她甚至取消了每天晚上的政治学习。不过，马上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消极和错误。她觉得作为一名有理想、有觉悟的知识青年，更应该在这个时候坚定立场、树立信心，带领和引导大家稳定情绪，以更加昂扬的革命激情，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

为此，她采取的办法就是恢复和加强政治学习，进一步用毛泽东思想来武装大家的头脑。

知青们学习的地方，还是宿舍门前的那片栗子林。扯在那棵栗子树上的电灯再次拉亮，灯光下，知青们走出宿舍，聚拢过来，坐在那些巨大的青石上。针对知青点现在的状况，她没有给大家念两报一刊社论，她从一大堆报刊中，挑出几篇关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涌现出的先进人物事迹材料，念给大家听。她试图用那些感人的事迹来激励大家。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这种做法徒劳无功，她已经声情并茂地念过三位英模人物的事迹材料了，可是，知青们的情绪还是没有提起来，抬眼望去，灯光之下，有的蔫头耷脑，有的在低声说着什么，还有的爬到栗子树上，在采摘刚刚炸出栗壳的栗子。她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发火，她轻叹了一口气说，大家集中一下精力好不好？多么感人的事迹啊，我们应该好好向他们学习呢！

知青中不知谁说，林铁梅，你就别念了吧，什么张勇、金训华，他们的事迹我们可早就学过八百六十遍了！

林铁梅说，可是，我们是怎么向人家学习的？我们有没有与他们比一比，我们的差距在哪里？

又有一个知青说，还比什么比啊？我看这上山下乡也该到头了！我们还傻瓜一样在这儿呆什么呀？横竖国家有政策，咱们干脆回城算了！

林铁梅说，那怎么行？别人回城，那是准备复习考大学；不准备考大学的，还得在这里插队！

一个知青说，这还不好办？咱们也报名参加高考呗。至于考上考不上，反正也不是由咱们说了算。

对呀，咱们干脆都回城算了。几个男知青平时就讨厌政治学习，这时候纷纷站起来，嚷着要走。

林铁梅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拿求助的目光望马胜利。

马胜利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吭声，这时候不得不站起来说，铁梅，大家的心情你也理解，凡是留在村里的，都是立志扎根农村干一辈子革命的好青年，大家嚷着要回城，并不是心里话，只是不喜欢这政治学习罢了。我建议，从今后，咱们除了念文件之外，组织大家唱唱歌、活跃活跃气氛好不好？

马胜利的话刚说罢，几个知青便重又坐下来，一面哗哗地拍起巴掌，一面等着林铁梅答复。

林铁梅略一沉思道，这个建义非常好，我同意。不过，政治学习也很重要。这样吧，今后咱们边学习边唱歌，好不好？

大家只好说，好吧。

在林铁梅又把一篇英模事迹念完后，便由崔莺莺起头，大家唱起歌来。

转眼间秋天逝去，冬天迈着悄悄的脚步匆匆而来。大概在进入深冬的时候，山里下了场大雪。那雪如撕绵扯絮、乱舞鹅毛，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第二天开门一看，整个世界全成了白的。一轮红日刚好从东方出来，灿灿地照在白雪上，刺人眼目的炫亮。下雨和下雪的日子，就是村里人的节假日，大家是不用出工的。因此，知青们都为这场不期而至的大雪欢呼起来，一面欢呼着，一面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董妮娅同样被雪景吸引，但是她并没有和大家一起玩闹。她独自出了知青点，来到一个山岗上，站在那里向远处的雪峰眺望。突然，她看见不远处的栗子树上吊着一个人。那人是个女人，白雪映照下的红头巾，正醒目地在风中飘摇。她吓得失声大叫了起来。

吊在树上的女子是谢小惠。不过，她没有死。她被知青们从树上弄下来，平放在雪地上，让赤脚医生崔莺莺给她做人工呼吸。慢慢地，谢小惠苏醒了过来。

醒来的谢小惠被抬到宿舍，任谁问她为什么要自杀，她却闭着嘴巴怎么都不吭声。林铁梅先把几个男知青支走，再把几个女知青支走，只留下崔莺莺和董妮娅，对谢小惠说，谢小惠，我以队长的身份和你谈话，你必须把自杀的原因告诉我。

谢小惠还是不吭声，只有泪水哗哗地流。林铁梅提高声音正要开口，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