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短暂的分别

包尔最初并没有打算考大学。那天，当吴文玉来传达高考恢复的文件精神时，他的反应和大家差不多，就是与自己无关。

他们这茬人的学生时代，刚好是轰轰烈烈的“文革”十年，除了上街游行贴大字报，就是学农学工学军和批判资产阶级，正经文化课根本没有怎么学，甚至称大家为知识青年，都有点言过其实。让他们去考大学，实际上是赶着鸭子上架，根本不可能。因此，当后来李跃进与高红旗要回城复习准备考大学时，他惊讶的程度不啻看见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后来突然决定考大学，是因为董妮娅。那天知青点轮到包尔和王卫东当值做饭，下午三点钟，去公社给林业队买化肥的马胜利坐着拖拉机回到村子。车在知青点旁边的小路上停下，就见马胜利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远远地冲着他喊道，包尔，有件事情劳驾你替我办一下好吗？

包尔从厨房内钻出来，万般不情愿地说，拿我当冤大头啊？什么破事，还得劳动我？

马胜利却卖起关子道，怎么，你不想干？告诉你，不干可别后悔啊？说着要向拖拉机上跳。

包尔急忙上前，伸手拦下他道，你就说呗，什么事？

马胜利从拖拉机上提溜下一个邮包道，我这是给你提供一次机会呢！这是寄给董妮娅的邮件，我替她从邮局取来的。你同意替我给她送去，邮包你就接着，如果不同意，我只好劳动自己了。

包尔的眼睛立时亮起来，将那邮包抢过，乐颠颠地奔养猪场而去。

从知青点到养猪场其实并不近，要爬过一个山坡，越过两道深沟，还要穿过一片树林子才到。小路曲曲弯弯、疙疙瘩瘩，很不好走，但是对于包尔来说却不值一提。事实是，下乡这一年多来，他早就把那条路走顺溜，就是闭上眼睛，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到达。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山野里散发着植物浓郁的幽香。他在手里提着邮包，深吸一口空气在腔内，感到特别清爽和舒畅。邮件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几本书，在邮寄的过程中，牛皮纸给弄破了，露出了里面的书脊。一面向养猪场走，包尔一面望那些书，他惊讶地发现，原来是中学课本。开始时，他还不明白家里人给董妮娅寄课本有什么用途，走了几步他就恍然明白，董妮娅也要复习考大学！有了这个发现，包尔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他想，如果董妮娅要考大学，很可能也要回城去复习，那么，她一走，自己见到她的机会就没有了。他的心不由有种石头坠地般的失落。但是他再一想，又觉得不会，如果董妮娅真要回城去复习，就没有必要让家里把课本寄来了。如此想着，他一时不知道董妮娅到底有何打算。他加快了脚步，心里想，只有见到她，事情才能搞清楚。

走出树林子，就看到了养猪场。进了大门，他却立住了脚，他看见董妮娅正与谢小惠赵玲美她们在煮猪食，忙忙碌碌的。他想单独面对董妮娅，便从大门内退出来，绕向养猪场的后院。

那里是片野地，布满大青石和杂树。他踩着一块大石头，爬上了一棵歪脖子老桑树，借着桑树跳上养猪场院墙的墙头，有些鬼鬼祟祟地向董妮娅招起了手。

董妮娅在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他，像往时看到他一样，仍是把眉头皱了起来，很冷淡地道，包文学，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董妮娅一直管他叫包文学，这让他很是恼火，但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去纠正，道，董妮娅，你过来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你就不会送过来？董妮娅还是皱着眉，说话冷冷的。

怎么？你不想要啊？那好，你如果不想要，我就不给你了。包尔采用欲擒故纵的战术，同时把手里的邮包举起来，冲董妮娅亮了亮。

董妮娅看见邮包，只好放下手里的烧火棍，出了养猪场，绕到了院子的后面。她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我让马胜利取邮包的，怎么到你手里来了？

包尔急忙堆着笑道，还不是因为马胜利太懒，让我代劳呗。

董妮娅轻轻哼了下鼻子，猛地夺过邮包转身就走，包尔却伸开胳膊，将她拦了下来。董妮娅不耐烦地说，包文学，你还有什么事？

包尔在脸上堆着讨好地笑道，董妮娅，你还没有告诉我，让家里寄课本，是不是想考大学啊？

是，怎么着？不是又怎么着？董妮娅还是一脸冷淡。

我想知道，你怎么不回城复习去呢？包尔见董妮娅态度冷淡，小心翼翼地说。

这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董妮娅恼怒地说。

我当然管不着，只是，只是……包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包文学，我奉劝你不要把精力放在贫嘴和恋爱上了。现在都粉碎了“四人帮”，国家已经走上正轨，你也该学点正经事了。告诉你，实现四个现代化，没有科学文化可不行！你好自为之吧！董妮娅说着转身离去，头都没回。

包尔在返回宿舍的路上有点蔫头耷脑，情绪很低落。此之前，在董妮娅那里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他已经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