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恢复高考

挂在知青点宿舍墙壁上的日历簿在撕完之后，换上了新的一本，就是新的一本，也有多半被撕去。也就是说，马胜利他们已经来响马峪村插队整一年。毫无疑问，时间就到了公元一九七七年。

对于中国人来说，公元一九七七年是个特别重要的年份，在这一年里发生的一件大事情，几乎关系到了所有的中国人。

那件大事情，就是废弃多年的高考制度恢复。

消息是吴文玉带来的。身为响马峪知青点的带队干部，他的职责就是每隔一两个星期来知青点了解一次情况，再返回县城与领导汇报。他从县城带来高考恢复的消息时，是个炎热的中午，知青们正在宿舍里把午饭吃得热火朝天。给知青做饭的姑娘出嫁了，村里没有再派专职的炊事员，一日三餐，都是知青们轮流做。尽管知青们远不如那位姑娘做的饭菜可口，体力劳动还是让他们胃口大开。

第一个看见吴文玉到来的是马胜利，他一碗小米干饭吃光，准备到厨房里再来一碗，出了宿舍门，正好看见吴文玉在院子里下了自行车，便招呼道，吴队长来了？还没吃饭吧？快先吃饭，菜还热着！

吴文玉并没有急于吃饭，说，马胜利，你快通知所有知青集合起来开个会，有重要的事情要传达。

什么重要的事情？等吃了饭再说呗。马胜利说。

不行，这件事情相当重要，必须马上传达！吴文玉显得一脸严肃。

马胜利知道，这几年国家经常发生重大的事情，便不敢怠慢，冲着男女知青宿舍喊叫起来。

很快，大家就集中到了宿舍前面那片栗子树底下。吴文玉清清嗓门，就把高考要恢复的消息报告给了大家。

饭才吃了一半，大家听到这里不禁怔住，甚至还有些失望。二十多个知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像吴文玉给大家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们觉得恢复高考这件事，与大家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

过了半天，还是林铁梅开腔道，吴队长，高考恢复，和我们下乡知识青年有什么关系？

吴文玉道，根据文件精神，不管应届生还是往届生，都可以报考大学！

林铁梅说，可是，我们是下乡知青啊？

吴文玉说，县知青办已经报县委同意，凡是准备报考大学的知青，都可以回家去复习。

那我们还怎么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啊？林铁梅忧虑地说。

吴文玉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沉吟半天说，反正这是上级的指示精神，你们自己选择吧。愿意回家复习的，明天就可以回家；愿意继续插队的，仍然留在这里接受再教育。

重新拿起饭碗的时候，大家还是觉得此事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边吃着饭，边埋怨吴文玉。你说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小破事，还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好好的一顿饭让大家当成两顿吃，可恶！有个男知青甚至冲着吴文玉的后背横了一眼。

只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却让大家感到了意外和吃惊，有人已经离开知青点，回家复习考大学去了。

第一个离开的知青是李跃进。

临离开知青点前，李跃进并没有对大家透露要回家复习的消息。那天他照例在高涝坪干活，进入夏季，果园里的果实趋向成熟，与獾们的争夺战再次打响。当时，马胜利正带着李跃进与包尔去树林子里熏獾窝，刚找到一个獾洞正要动手，李跃进突然捂着肚子叫起了疼。

马胜利关切地说，李跃进，你怎么了？

李跃进哭咧咧地道，我肚子疼，疼死了！

马胜利过去扶住李跃进说，告诉我，怎么个疼法？

李跃进咧开嘴哭叫道，肚子疼，刀子割着一样疼！哭着叫着，竟在地上打起了滚。

马胜利判断李跃进是得了阑尾炎。他小时候就得过阑尾炎，也曾如此肚子疼过。爸爸将他送到了县医院，打针吃药都不管用，最后动了手术，把那截烂肠子割去才算治好。他当然知道得了阑尾炎的常识，那就是赶快去医院做手术，千万不能耽误。他顾不得多想，丢下手里的蚊草绳，背起李跃进就走。

出了树林子，穿过苹果园，正要走出高涝坪时，李跃进却在背上挣扎着要下来。马胜利说，李跃进你不能下来，你得的是阑尾炎，千万不能耽误的！

李跃进说，我不是阑尾炎，我昨天吃了代销铺里的点心，是闹肚子。

马胜利听罢，悬着的心才掉下来，将李跃进从背上放下说，这么着吧，今天你别干活了，回合作医疗所找崔莺莺抓点药，等不疼了再进山吧。

李跃进连忙点头应着，捂着肚子下了山。

在山里熏着獾，马胜利还惦记李跃进的病情。收工之后返回宿舍，进了门就望向李跃进的床。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李跃进的床竟成了张空床，上面的被子褥子不见了踪影。他奇怪地瞪大眼睛，忙问留在家里做饭的周海涛。

周海涛说，马胜利，你还不知道？李跃进回城复习功课考大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