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代销铺

入秋以来，男知青们还是分组与獾进行果园保卫战，他们就有机会在白天的时候待在宿舍内。

待在宿舍内，包尔会不由自主地去副业队见董妮娅，马胜利则是在包尔出门之后，去合作医疗所找崔莺莺。

崔莺莺与薛大寨轮流在卫生所值班，两天中有一天马胜利无法见到她。在这一天，他没有地方可去，从高涝坪回来，只好倒在床上，来场呼呼大睡。

崔莺莺这天又要去巡诊，毫无希望的马胜利从山里回到宿舍，便将自己的身体扔到了床上。包尔则照例到副业队去见董妮娅。包尔刚走，李跃进也出了门，宿舍里只剩下马胜利一个人。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他被一通哈哈的大笑惊醒，睁开眼睛去看，包尔站在他面前，还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他把眼一瞪道，包尔，你不是找董妮娅去了吗，又回来搞什么鬼？

包尔依旧哈哈地大笑了半天才说道，马胜利，你知道李跃进干什么去了？

马胜利扭头看看李跃进空着的床位道，腿长在他身上，他干什么去了我怎么知道？

包尔忍不住地笑着说，马胜利，打死你都不可能相信，李跃进也爱上董妮娅了呢！

马胜利把眼盯向包尔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包尔道，我正在和董妮娅她们聊天呢，李跃进突然来了，塞给董妮娅一封信就跑了。董妮娅当着大伙的面把那信看了，笑得肚子都疼了。

马胜利道，这么说，李跃进和你一样，也被董妮娅拒绝了？

包尔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脸一拉道，李跃进怎么能和我同日而语？不错，董妮娅是没有答应我，可是，我和她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吗？马胜利打了个呵欠，想继续睡觉，崔莺莺却突然从门外闯进来，惊惊咋咋地说，马胜利，你快去看看吧，李跃进出事了！

马胜利忙从床上坐起来，叫道，李跃进怎么了？

崔莺莺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说，李跃进去代销铺偷钱，让人家抓住了！

马胜利吃惊地把眼睛瞪大了。他望着崔莺莺，不相信李跃进会跑到代销铺偷钱，道，不可能吧？

崔莺莺着急地说，我还能说假话啊？你快看看去吧，人还在代销铺里绑着呢！

马胜利的眉头拧紧了。

李跃进是抱养的。他的爸爸与马胜利的爸爸同在农具厂当工人，而且同在一个车间的同一道工序。抱来李跃进的时候，是20世纪50年代最后那年的冬天。那年，县里搞了次大会战，修了座大水库。马胜利的爸爸因为打铁技术好，被抽到了水库工地。他的工作就是把磨秃与损坏的镢头铁锨什么的，进行修复和打造，在工地旁边支起一个铁匠炉。

白天，他在铁匠炉旁忙忙火火，把烧红了的铁打得火花四溅；晚上就住在一位老乡家。那老乡是对中年夫妇，姓韩，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马胜利的爸爸入驻他们家时，女人的肚子又鼓起来，早晚就要生产。大约在冬至的那天晚上，女人临盆，竟然生了对双胞胎。两个孩子是顺利地生了下来，女人的命却没有保住，天还没有亮，就因为血崩断了气。

埋了女人的老韩，面对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养活。家里穷得吊起锅来当锣打，再加上还有五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老韩急得蹲在地上直抽闷烟。旱烟叶子抽了一锅又一锅，他突然将烟袋在腰里一掖，抱起其中的一个孩子就走。

马胜利的爸爸正好收工回来，在门口与老韩撞了个满怀。马胜利的爸爸说，你这是抱着孩子干啥去？

老韩悲伤地边走边说道，还能干啥去？丢到山沟里喂狼去！

马胜利的爸爸怔了怔，拔腿追了上去，一把将他拦住道，老哥，使不得啊，这是一条命啊！

房东说，留着他我怎么养活啊？早晚是个死，不如早死好！

马胜利的爸爸突然想起自己的工友不能生育，眼睛唰地一下亮起来，道，这么着吧，你把孩子给我，我给找个人家养活好不好？

房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孩子半天没有说出话。

意外有了孩子的李家夫妇高兴得不得了。只是如何喂养这个孩子，却让他们伤透了脑筋。孩子不是亲生的，当妈的自然没有奶水，正好又闹着饥荒，别说奶粉，连地瓜糊糊都不能填饱肚子，李跃进的爸爸妈妈望着怀里的孩子没了辙儿。

两口子正在犯愁，马胜利的妈妈进了门，二话没说，就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当时，妈妈刚生下马胜利还不到三个月，因为闹饥荒，奶水也不足，她还是把其中的一只奶头分给了李跃进。

有一段时间，大院里的人经常看到马胜利的妈妈怀里抱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一个叼着左边的奶头，一个叼着右边的奶头。

尽管有马胜利妈妈的奶水，李跃进还是生得瘦瘦小小，像个病猫似的。和李跃进从小一起长大的马胜利，便一直把他当小弟弟待，也一直担当着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