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衣天使

眼里。

第一次到河边来，高红旗就向马胜利叫板。当时他们正在开挖一条小河道，准备把深水里的鱼赶到小河道里去，再把小河道堵死，然后拾干鱼。马胜利指派林铁梅、崔莺莺、董妮娅、谢小惠等女孩子去薅水草，以便在河水决口时封堵水流；又指挥包尔、李跃进、王卫东、周海涛、高红旗开挖河道，将鱼引进来。

女孩子们点着头薅水草去了，男孩子们也都痛快地应着，挽挽袖子开挖起来，独有高红旗站在那里没有动，而且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睨着他。 马胜利说，高红旗，你怎么不干？

高红旗下巴一抬说，你小子算老几？老子凭什么听你的？

不听我的你来干什么？给老子滚！马胜利自从当上孩子王，还从来没遇到谁对他这般说话，立时就火了。

滚？老子让你滚！高红旗说着就扑了上去。

两人这一年都九岁，马胜利生得高高挑挑，高红旗长得胖胖墩墩。马胜利一身勇猛，高红旗则是一身野性。勇猛的马胜利把高红旗压在了身体之下，野性的高红旗又把马胜利撞到河水里。决斗了不知几个回合，两人还是不分胜负。在旁边观战的孩子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战局发生转变，是因为有个砍柴的乡下孩子要过河，高红旗见那孩子柴筐里有把斧子，跳过去抓在手里，向马胜利砍去。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马胜利的肩上就砍出条大口子，鲜血呼啦一下喷了出来，把河里的水都染红了。

如果换了别人，至此，决斗可以宣告结束，马胜利负疼而去，从此孩子王的头衔让高红旗所取代。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见了血的马胜利却更增添了斗志，他的眼睛立刻变得血一样红，并且放射出怕人的光芒。他抹了把肩上的血，嘴里哇哇大叫着冲向高红旗。

那一刻，高红旗反而吓呆了，手中的斧子掉在地上。最后的结果是，他被马胜利摁在变成红色的河水里，成了落汤鸡。

高红旗与马胜利不对鼻子，除了当年因为孩子王的事情外，两人还是情敌，都对崔莺莺有意思。

马胜利只在心里暗恋崔莺莺，高红旗却已经开始追求她，还给她写过数封错别字连篇的情书。只是，他得到的结果同包尔如出一辙，那就是被崔莺莺冰冷地拒绝。

谁也没有想到，失恋的高红旗，竟然爬到农具厂那只耸入云端的烟囱上，想以身殉情。

那一天，整个小城算是乱了套，烟囱底下黑压压地围了一片人，连县里的大官小僚都来了，一个个站在那里束手无策。高红旗的爸爸与妈妈闻讯赶来，看到烟囱顶部的儿子，他的妈妈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得泪如雨下。还是他的爸爸冷静些，一面命人在烟囱周围扯防护网，一面抓起喇叭向儿子喊话。高红旗给爸爸的回答却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崔莺莺答应同他谈恋爱，他才不会跳下来。他爸爸无奈，只好派人开着吉普车去找崔莺莺，让她无论如何来一趟，先应下高红旗再做道理。

时间过了约有半个钟点，吉普车回来，崔莺莺从车中走了下来。只见这位女中学生，就像出席盛大婚典的西班牙公主，穿着开满桃花的长裙，披着飘飘洒洒的秀发，满脸微笑、光彩闪烁地来到那座烟囱下。美丽的中学生驻足之后，先是扫了众人一眼，有点漫不经心地抬起了头。突然，她发出嘎嘎嘎的一串大笑道，高红旗，你跳吧！你只要敢跳下来，我就嫁给你！

高红旗当然没有跳，他似一只遭瘟的鸡，发了半天呆，垂着脑袋，默默地爬了下来。

爬烟囱殉情惨遭失败，高红旗并没有停止对崔莺莺的追求。他之所以放弃当兵选择下乡插队，就是为了崔莺莺。

插队后的高红旗，不再像前几年那样锋芒毕露，他变得阴冷而又深沉。而且，特别喜欢独处，总是用冷眼望着大家。

高红旗来合作医疗所，当然要有个理由，那就是声称自己有病。崔莺莺不管对谁，都表现得热情，问明病情，给他开些药水或者药片。高红旗接在手中，在那里磨蹭半天，然后离去。走出大队部，随手就把那些药水或药片丢到草丛中。

有一次高红旗来合作医疗所，在大队部门口与马胜利相遇。那天的相遇就有点冤家路窄的味道，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站了下来，然后拿冷眼对视。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谁都没有退却，只是那么冷冷地逼视着对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外出巡诊的薛大寨返回大队部时，两人还像斗鸡似的在那里怒目相向。薛大寨看见，奇怪地叫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两人才各自在地上呸出一口痰，甩着袖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