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天气真好啊

初升的太阳和煦地照着，微微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花香。王策牵着两匹马，靠在院门外等我，见到我淡淡一笑：“走了。”

“只有我们两吗？”

“回来的时候会多几个人一起押运。”

缓步出了闹市区后，我策马加鞭，王策追上来拦住我：“不用这么赶，当心身体。”

“可之前跟夫人去大寨的时候，一大早出发，紧赶慢赶也要天黑才能到，我们今天出发本就有些晚了。”

王策最近似乎特别爱笑：“没事，晚上客店住一夜，明天到大寨。”

纵马跑过稀疏的村庄，便进入了蜿蜒曲折的山谷。石柱的山脉连绵几千里，十分雄壮磅礴，在这浓烈的春日里，山里的景色也生出诗情画意：肆意的阳光，切割出远山的轮廓；绿意葱葱的林木间，各种鸟叫声彼此应和；野花如繁星般铺满整个山坡，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光影间蝴蝶纷飞；道旁清泉潺潺，让人的心绪跟随着宁静温柔下来。

我不由得放松了缰绳，由着马儿信步前行，闭上眼迎着阳光，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这景色让人心里暖烘烘的，感觉所有东西都攒着力气在向上生长。”

王策深深看着我，又仰头看看山峰：“是啊，我没事的时候最喜欢在山里闲逛，大自然是真正的鬼斧神工，也最能给人力量。冬去春来，没有什么事是不能放下的，总要往前看。”

我一愣，知道了他为什么要带我出来：“王策，谢谢你。但是，仇总得报。”

王策难得的认真：“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我问你保谁的民，安谁的国，那么我现在问你，你要找谁报仇？”

“当然是金人。”

王策语气依然平静：“那么多金人，你杀的完吗？杀多少算报仇了呢？”

我咬唇：“能杀多少，算多少！”

王策似不忍心，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道：“仇人，真的只有金人吗？大同那么重要的关隘，为什么金人如入无人之境？应州整整抵抗了一天，最近的明军两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为什么没有救援？你知道吗？”

“我……”

王策的语气愈发循循善诱：“静容，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打算过段时间也加入白杆军，跟尚容和秋延一样，去为朝廷出生入死。“

“我自然是要跟随哥哥和秋延的。“

王策无声地叹口气：“我就知道。静容，你之前跟我说，不为朝廷，只为护卫百姓，我被你说动了，所以这两年才积极帮着伯父和夫人做事。可如果加入白杆军，必然要接受朝廷指挥，你愿意接受朝令夕改的指令，糊里糊涂去拼命吗？”

“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呢？只有加入白杆军，才有机会去杀敌报仇。”

“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听了别生气。”王策看我点了点头，继续道：“依我看，大明朝廷烂到根里了，是肯定守不住了，用不了几年必然改朝换代，现在国内几方势力日益庞大，关外金人也是憋足了劲。乱世纷争，朝代更迭，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也不是国仇家恨那么简单。与其想着报仇，不如像你之前说的，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多救些百姓，既不负岳大人和岳夫人生前所愿，也算是在这乱世，尽一份心力。”

我思索半晌：“可是哥哥一心想着报仇，我得帮他。再说，按照你说的，我们又该做些什么？“

王策显然早想好了：“尚容和秋延那，我们可以慢慢说服。我的想法是我们进一步扩大秦家大寨，增加寨中军民，扩充实力在战争中自保，这个只要说动伯父，他能劝说秦小寨主。除此之外，我想在秦家大寨不远的地方，组建一个新的大寨，这样既能容纳更多人，又能跟秦家大寨互相守卫。”

王策看我沉思，继续补充道：“只要大寨建起来，我们还可以协助夫人，不管是打击内贼，还是抗击金人。我们既能一定程度上报仇，又保护了一方百姓，还不受朝廷辖制。”

我点头同意：“好是好，可秦家大寨这些年一直在物资上支持白杆军，大寨内并不十分宽裕，这个暂且不说，你新建大寨又要怎么办呢？“

王策恢复了平时漫不经心的样儿：“这个，我自有办法。”

不管我怎么问，王策都不肯再透露一个字，他下马在溪边寻了个平坦宽阔的空地，解开包袱：“坐下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我看包袱里带的都是我平时爱吃的点心，心生暖意，却扭捏道：“你这样子，倒像是出来游玩来了。”哎，我快烦死自己这样儿了，我跟别人也不这样矫情啊。

王策往草地上一躺，双手枕在脑袋下：“是啊，游玩来了。我和你。”

“王策……你……”我想问的话，终是不好意思开口。

王策却像没听到一样：“天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