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比就比

本以为我起的够早，谁知夫人和秋延天不亮就回军营去了。悻悻的吃了早饭，我照常去山脚下草地练习。

南方的雪积不住，一晚上已经几乎全部融化，只在草丛深处、石头缝中依稀还有一点白色。我先耍了套枪热身，正待上马练习骑射时，悠悠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人看着不大，枪法倒还能看，可愿比试比试？”是蓝衣少年。

“你何时来的，我竟没有发现。”我有些泄气。

少年又是那种漫不经心地乜了我一眼：“我一早练完剑就四处看看，听到马蹄声便上了树，谁知道是你啊。我可是一直正大光明地看的，你自己没发现。“

“哼，强词夺理。听夫人和东楼大叔一直称你策儿，你姓什么，是夫人什么人？“

少年似不愿意多跟我废话，但还是懒懒的开了口：“我们家姓王，三十年前举家避祸至忠州，受秦家庇护。后来伯父深受大寨主信任，在大寨主身边协助处理寨中各项事务已有二十多年。如此说来，我并不是夫人什么人，奉伯父之命办事罢了。你倒是打不打？”

“打，不过我用刀！“话音未落，我便从马背上抽出刀来，随即横劈过去。本想偷个先机，谁知道王策反应极快，竟在瞬息间拔剑挡住那刀，然后虚扫一腿，后撤两步。

“小丫头挺狠啊，姑娘家哪有用刀的，不好看，不好看。“王策剑挡在胸前，不忘调侃。

“放心，我收了力道，伤不着你。“我跃过来，一刀当空劈下，被挡住后马上改攻他腹部。一连几招，都被他轻松躲过。

“要伤我，你还得再练几年。”王策突然闪我身侧，手肘在我肩胛上侧一敲，顺势又再我膝盖后一脚，我就被制住了：“这便是我拿住那小偷的手段，如何？”

“哼，下流手段！”我站起身，揉着肩膀。

“这可是正经八百的王家祖传秘技。”王策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插剑入鞘。

我把刀放在一边，背靠着一棵大树：“为何一直只守不攻？“

王策瞟了我一眼：“没必要。“

我气急:“你这么能打，上过战场，立过军功么？“

“为何要去？ “

我以为秦家寨子里的人，加入白杆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愣了一瞬，然后奋然回答：“当然是驱贼杀敌，保家卫国！“

“我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

“大明疆土屡遭侵犯，国家受辱，百姓被肆意践踏；贼人作乱，祸国殃民，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看见又如何？“

“你！“

王策严肃起来：“我问你，保谁的家，卫谁的国？当下这个局势，难道不是因为朝廷积弊已久？皇帝昏庸，奸佞随意迫害忠良，以致无将可用、无人敢战；朝政、军政腐败入髓，军士常常饿着肚子上战场，而那些蠹虫依然锦衣玉食夜夜笙歌。你知道我们王家抛家舍业避的什么祸，夫人的夫君又为何英年早逝在狱中？我虽听命于伯父，却并不赞同夫人和大寨主的做法，这样的朝廷，哼！“

我走到他身边：“贪官可杀、弊政可除！甚至皇帝，也不是…不能换。苦的是百姓，他们被抢、被辱、被杀，骨肉分离、朝不保夕。我想夫人肯效忠朝廷，主要也是为了庇护百姓。你自小长在忠州，有秦家寨和白杆军庇佑，你真该去别处看看，看看被烧焦的村子、看看惨死的老人和幼童、看看那些死了却依然惊恐的眼睛。“

王策看着我，目光里有探究、也有游移不定，却突然哂笑：“你这番话，被别人听了去，是要杀头的。不，诛九族。”

“我还小，乱说的，哈，哈哈哈哈。”我拿起刀，掩饰的舞弄。

“我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有让我主动出招的兴趣。后会有期！”王策站起身去了，走了老远又回头：“你是叫静容？努力啊，小静容！”

“哼，你给我记好了，我叫岳静容！”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夫人的儿子马祥麟将军和儿媳张凤仪将军共同来信，因北方形势紧张，无法归家，但有一喜报上告夫人，张凤仪将军已有近四个月身孕。夫人这些年里难得这么高兴，料理完衙门和军中事宜，便带我和几个老仆人去忠州过年，秋延留守军营。

归心似箭，一早上路，天刚擦着黑便赶到了秦家寨，东楼出来相迎。许是因为高兴，大寨主精神还不错，支撑着下了床，兄妹自晚饭一直叙话到深夜。

夫人虽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终归还是比平日里闲下来很多，她每日竟有一两个时辰是跟我在一起，刀法和骑射都给我再三演示、细细教授。秦家寨依山傍水而建，寨子里有个非常大的跑马场，夫人说她小时候有一半的时光是在跑马场上磋磨的。如今秦家寨的守卫军常在这里操练，寨子里的少年们也在这里训练、比试。我终日跟少年们厮混，却没见到王策，打听后知道他跟随母亲去苏州陪外祖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