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冬至

秋延去了军营，夫人准她每月初一和十五回府来陪我，说是陪，其实是见面先把我揍一顿，检验我功夫有没有长进，然后再指点我哪里还不行，要这么这么练。哪里是我不行，明明是秋延在军营不要命的练，除正常演练外，每天换不同的人挑战对打，原本行云流水的一套枪法，变得更加凌厉狠辣。我每次在她走后则暗自发狠，拼命练习，指望下次多接她几招，别输的那么难看。

夫人自己则越来越忙碌，只偶尔晚上回家，但凡回来都会抽时间给我提点些练武要领。夫人曾说：“你的拳脚功夫和枪法，有秋延看着我放心，但你身量不如我和秋延高大，身法却灵巧，应该更多练习骑射和刀法。”于是命人专门给我打了长短合适的战刀，挑了精良的弓箭，选了俊秀的白马，还准我偶尔去军营跟军士一起操练。附近山脚下的那片草地，是我日常练习的地方，小甲丁来给我送饭的时候，每次都翻着白眼说“这练习的劲头儿，好像明天不活了似的。”

转瞬已至深秋，父亲来信说，金人和流寇轮番侵扰，他在大同是日日殚精竭虑，实在安排不出人手，干脆明年开春，哥哥亲自来接我。信上还说，他是文官，主要协助解决军需，不用上阵杀敌，只要城未破，便是安全的，不用过分担忧。母亲一切都好，都勿挂念。

怎能不挂念，但躲藏在那间破屋的一晚，让我知道我必须变强大，才能护得住自己，护得住身边的人。遇见夫人和秋延，是我的福分，我要好好珍惜。

这年冬天，石柱竟早早落了雪，这里冬季雪本就少见，更何况赶在冬至前一天。雪积了不及一指厚便停了，街上老老少少都喜气洋洋，孩子们蹲墙角搓起小小的雪球，互相追着玩闹。满大街都是炖羊肉的香味和熬煮汤圆馅的甜味，跟家乡冬至节一样热闹，但味道却不同呢，尤其这汤圆馅儿，是非常费功夫的：红豆泡一晚，煮至透烂，用细纱滤掉豆皮和水，加猪油和糖细细翻炒，入口绵香。

夫人和秋延晚上要回来吃饭，大家一起过冬至夜，府里的厨娘一早就在忙活了。我想着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给夫人和秋延表达过谢意，应该趁过节给她们准备点礼物，便提前结束练习，赶在天黑前出来逛逛。

我正挑着一支古朴的发簪准备付钱，身旁突然一声闷响，站在我身侧的男人立时“噗通”跪倒在地。我后退一步，暗自握住藏在腰间的匕首。

“我盯你好一会儿了，东西你自己拿出来还是等我搜出来！”一蓝袍少年把剑柄斜顶在男人脖子上。

原来是抓贼呢，我放松下来，打量了少年一眼，不由得眼前一亮，世界上真有长的这般好看的人，戏文怎么说来着，身长八尺，面如美玉 ，眼若流星，不过如此了吧。

“什么荷包！”男人还在抵赖。

少年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开口：“爊鸡老板的一吊钱，成衣铺柜台上的十两银子，一位红衣姑娘的红色荷包，胖大婶的蓝色荷包，还有一位黄衣妇人头上的金钗。这个，也是刚顺来的。”少年踢了踢掉在地上的包子。

“你这偷东西的功夫不错啊，可惜啦，可惜啦。”我抱着手看戏，抬头问少年：“你都跟这么久了，怎么才动手？”

“多攒点，罪才能定重些。”少年说话依然不紧不慢。我哑然。

这时丢了钱的胖大婶和爊鸡老板跑了过来，胖大婶推开围观的人群，一把揪住男人，一巴掌抽得男人两眼冒泪花：“走，跟我去见官！”

胖大婶和爊鸡老板拉扯着男人走了，少年看着他们的背影，摸着下巴叹气道：“早知道如此彪悍，我就不自己动手了。”

我在旁边乐了：“这大婶应该参军，夫人要是增设个大婶营，敌人肯定每次都望风而逃！“

少年咧着嘴角讪笑一声，冲我随意拱了下手：“再会”，说罢转身就走。

我心里再次感叹了下，这人长得真好看啊，然后赶紧去皮子铺买护膝，石柱虽不及家乡寒冷，但湿气极重，夫人膝盖受过伤，上好皮子做的护膝能让她舒服些。

回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在门口碰巧遇到夫人和秋延，我上前给夫人行了礼。秋延故意拿出一副大姐的派头：“夫人在军营带领全军祭拜马氏祖先和白杆军牺牲将士的英灵，忙活到现在，你不在家好好帮着置办晚饭，这么晚在外面跑啥呢。”我连忙赔笑。

正走到院里大松树下，屋里便有两个人迎了出来，给夫人磕头请安，夫人过去扶起：“一路劳累了，快起来快起来。多年不见，东楼你也有白头发了。”

被称作东楼的是位身材高大壮实的汉子，大方脸上线条坚毅，目光明亮，一看就是精干的人。他身后站着的，赫然是街上抓贼的那个蓝衣少年！我在旁边瞪圆了眼睛，猜想这人什么身份，少年则似不经意地扫了我一眼，又漫不经心地望向别处。

东楼回夫人道：“是啊，再有两年，五十了，不知道还能替大寨主和您忙活几年。大寨主很惦记您，他啊，身子骨实在是不太好，盼着您回去看看他。”

“大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