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窒息

我猛地站起来。“你就那么冲进去了？不怕被抓走吗？”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当时的我已经完全被本能所控制，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我闻到他们身上血液的香甜气息，感受到他们生命的律动，我仿佛融入进去了——就像我当时吸食王的血液一样。我冲进人群，抱起一个人就学着王的样子啃向了他的脖颈。但是他惨叫一声——我没有啃到血管，反而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孔洞，就像当年老约翰脖子上的孔洞那样血腥。他尖叫着跑开，一边咳嗽一边挥手，然后在人群惊恐的尖叫声中倒在地上，抽搐，呻吟了几下不动了。我把他的气管咬断了。”

“几乎是一瞬间，就像往水里扔进一块石头一样。人群开始像受惊的鸟儿一样四散尖叫，奔逃，还有的人直勾勾地盯着我和我显露在外血淋淋的獠牙。有人指着我，嘶喊着说我是个怪物。但是我当时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惊慌。我看到的只是一大堆流着鲜甜血液的食物以极其不规则的行动四散开来，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惊叫。我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已经有人拿着棍棒向我走来——我露出獠牙——

‘你个傻瓜！’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重重地抽了我一个巴掌。‘你在做什么？！你让人发现了你！这个地方没法待了！’我转过头去，发现是王。他灰色无机质的眼眸中透露出无尽的怒火，仿佛我触怒了天神。他一把拉起我，下一秒，我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我环顾四周，才发现乱哄哄的街道已经变成了熟悉的吊顶。

他怒视着我，冷冰冰地开口。‘你真是个不听话的臣子。我本来打算先让你在这里待上一阵，然后再教你去狩猎人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直接就冲了出去——你知道刚才街上多乱吗？！你知道叫人类发现我们会有怎么样的下场吗！他们会发现我们的存在，会开始研究对付我们的方法，或者武装自己！那样我们就没有办法获得血液了！’

直到那时我才发觉我做了什么。我嘴角还残留着啃咬时的血腥味——我直接吐了一地。我疯狂地怒吼着、咆哮着，希望把那种恶心的负罪感全部通过叫喊发泄出来一般。我杀人了。我就那么杀人了。当时我满脑子只剩下这一个想法，我全身都在颤抖，完全不知道怎么做。肆意的丧心病狂过后是由仍未泯灭的人性主导的懊丧和恶心。我一直在吐，但是身体里空无一物，最后我就那么跪在他面前，一直干呕。

‘你真是一点贵族该有的风度都没有。’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中满是鄙夷，仿佛我做错的并不是杀死了一个人，而是没有做到一个贵族该做的事。我感到羞愧，不仅是对自己的羞愧，对王的羞愧，更是对那个被我杀死的人的羞愧。即使我已经失去了恐惧的情感，之前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仍然在我尚清明的时候主导着我的思维和行动。我痛苦地捶着地面，一下又一下。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一点人类的情感都没有，就那么扑上去撕咬一个鲜活的生命，做了最令人恐惧的事情——掌控生死，还是掌控他人的生死。那一刻我从未如此矛盾过。我没有想到作为一个新的存在竟然是以牺牲别人的生命为代价活下去。我抱着他的大腿哭，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我不知所措地昏睡过去。对于旧生命的怀念和懊丧以及新生命的不知所措让我陷入了无头绪的混乱当中，那一刻仿佛没有人能够把我从水火之中拉拽出来。我茫然无措地面对着自己的身份和周围已然变得陌生的环境，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浑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