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维修

全神贯注把日记读于此，我方能松懈下歇出一口气，也算陪书面人物历经一次情同身受的危难之旅，为最后结果感到万幸。书者写得细致无比，想来人从濒亡里挣脱，那种种历程带给的体会自然会尤其深刻。连九五至尊的洪武皇帝也曾在追爵陈德为杞国公之时，对着臣子们吐露：“于鄱阳湖之战见满滩芦苇，像极众将士，朕禁不住诗吟‘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的文句，非文曲君附身，实在预计命归此役矣，故有此感念脱口而出。人于微见著、于危识胆气，自然而然生出豪迈，属情真意切！奋战之中时间与物状无限放大，艰难处倍感煎熬，可战场上的英勇与概势，历历在目。咱以寡胜多、痛失爱将，于险要处临上的那几回，至今想来仍无限后怕……”

只是日记中对无法开启的“总成箱”盖子仅仅以“照程序拉取手柄”一笔带过，于我真莫大遗憾。是怎样的“照程序”呢？我先照文索骥，依据直感找到该是那个“总成箱”之处，果然见一圆形盖子有被撬拔过的痕迹。我也拉取那盖上之手柄，然横竖左右都开启不了。莫不是也需要那个“强力振动器”来助攻？可是我抬头，并未找见那长模样儿的东西，却有俩关节卡口式样之物以铆固定，但卡钳部位不见其它。我因此作罢，乃想到此中是具有“生命维持”作用之地方，为免制造出人手破坏，放弃触动为妙。于是继续查巡房屋，逐一对照找到“厨房”、“马桶”、“碗盘”、“储水箱”等此类诸物，甚而见到壁上有个尤其清明的镜子可返照面对之物。除此外仅有“宇航服”于挂位处未找见，可不难推测，那个始终睡着之人所着的全身衣裤，应当就是该“宇航之服装”。我凑近看了又看，越比对越觉奥秘甚多。难以捉摸之余，只能姑且放下，继续执起日记书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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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挪过身子又到了小房间，瞧见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有些苍白。刮胡须留下的小伤口已经结痂，左额部新增淤肿及一道楔形擦伤，头脸的其余处尚好。又低头仔细查看身子的其它部位，左踝足处外侧有局部的顿挫伤，虽有寸余大的红肿但未见创口，值得庆幸！否则超重环境的破口，流血难止的开放性后果不难预见。

只是刚才的连续磨难让我几乎忘记对信件的思索，此刻缓下来就先去查看邮件服务器的状况，那是我一直最记挂的设备。开启系统后发现近期的新收件显示为空白，我不由忧心接收系统已有损坏。果然一排查就发现信号的确中断了，心情立刻变得糟糕，对我的考验来了！因为需首先检修的就是外置高增益天线是否出故障，其次是传输电缆的断裂，两者都不得不要做户外作业。不过说起来这个行动也已不可避免——超重的问题需要解决、船体破坏也要评估，还必需找到降低转速的办法，否则长期如此心肺系统的负担可得让机体承受不住。

我发出无声的叹气，将要面对的波折竟如此繁杂，工程量可不谓轻松，我开始怀念她信件里带给的那份故事的安详。只是需要兵贵神速无暇细思了，我找来一些食物和水快速吃下，又补充几片能短时间增强体能的药片，随即着手出舱行走。先前就没发现舱内有外骨骼装置，应该从来就没预备上，因此我只能依靠这身从月球上就一路穿来的宇航服。此刻饶是高定款的服装也变得不再轻盈，但只要是这身衣装、只要是构成它的物质不变，即使再重也绝非负担——它无疑是交给我心内最为安全的慰藉。

没有再多想法，甚至掺杂神圣与荣耀，我安静地穿戴上它，宇航服将陪同我渡过另一段危险旅程。阵阵熟悉感让我轻闭眼睛，默默把自己包拢入服装之内，一时忍不住在其内做短暂歇息与停，感受记忆带给的温煦——奢侈的布料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舒适，穿上之后的贴合同先前别无二致、令我依赖。当我仔细整理完毕，衣装在腹部、腿部、臂部就自动开始充压，并带间歇性轻微蠕动。压力顺着体内壁的静脉瓣膜方向一下下捋着体液做着被动式舒缩，我始明白此服装还具有抗荷功能，无疑大大减轻超重给人带来的不适。

迈出第一步之后，心境就变了，开始进入职业状态。我步入压力缓冲舱，安装好太空束索，之后随即关闭第一舱门，接着启动撤压，宇航服跟着膨胀紧绷起来。减压完成以后，服内环境在半分钟内也调整过来，随后我把同第一舱门呈九十度角的第二舱门慢慢打开，抬头第一眼便得见航天船遭破坏后的全貌。

银河之下的船体已经破败得像经历过冶锤胡乱煅造一半的废钢烂铁，似一度被揉皱又重新摊开过，再扎上大小孔眼一般。这画面正在眼前方以船轴为中心，对向着我在漠然绕转，嵌在群星璀璨的背景中带着遭遗弃后的凄凉，就差发出吱咯吱咯响声来配合了。眼下勘察得的概貌同攻击到来时我所瞥见的相一致，那些袭击物的确为密集的小体积废置块。也因此所见到的于搭建和坚固船身主体的支架部分，造成损害并不严重。主要还是在外壳体上，呈现出打击后密布四处的空漏。这些物体是源于月球工业的排放残余，经打包后以高速离心抛射或经磁控管道加速后迫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