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抢救

《日记》翻到了下页，记录转入下一篇章，这是迄今为止让我取得要领最多的章节。以我对工事的经验与理悟，于后部分阅读起来竟毫不费力。在船难抢救的过程描绘，正是我陶成道初步窥析所处这艘“飞船”之结构概貌的全程，如此于我可说是如获至宝。只是矛盾却在于，我跑去窗口向外看，除了星星，并没有所谓围绕着旋转的大船那样的东西，难道日记中所发生的灾难非我臆境身处的这个“舱”？当然的，此或皆因我先入为主自以为的缘故，我惯常的智慧并不足以预料到各样万端变化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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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航日记③

4月30日

过去48小时，太阳活动水平猛烈，爆发了8个X1.1级耀斑和5个M级耀斑，太阳风速度在950千米/秒至1150千米/秒之间波动。舱外的太阳风在不受限制地刮着，房漏偏逢连夜雨，飞船惨遭覆灭，我不得不进行舱外行走。高能粒子连续无死角地朝这边吹着，我心情惆怅，感觉自己逐渐被等离子风炙烤至干。

日记简述：过去的30多个小时中，可形容我为荚膜破漏跑出的胞核，狼狈无比，几乎都忙于修复基础生存保障与通信仪器。

此地为何处？在“这里”我失去了方位感，分不清前后上下。周围像是有光，但又似非光，因为眼前空无一物。所处虽说不上是黑色，可也说不出具有什么颜色，如果硬要说有色泽，那就是弥沌之色，一种不浓郁也毫不刺眼的那种。约略等于黑灯瞎火吧，既没影子也看不见自己身体，也许本已就不存在了“我“。

可我分明感觉到在移走，也在下意识里摸索，只是除了自身（哦，竟然还有“自身“），其它什么都触不着。足下无物，却没坠落感，反倒是轻快到不得了。该往哪儿的方向去呢？不久我醒悟了，这里完全没有可以定义为“方向”的概念，更况乎“方位”？我于是吸气吐气，再把各种尝试停止了、作罢了。

我坐下来思考——也能坐着，竟没觉察到有支持物，坐就坐下了，似乎是一种肆意就能实现的动作。真的是无端而来的自如，各种举动不必抛开什么也不用依靠什么就能施行，可这是什么呢？

嗯，正是…死亡？

我用全部身心感受与生的区别。首先，因我意识到这儿没有可以谓作“方向”的东西…当然我依然为“我”，只是缺失了参考系，无以为靠，就连以太也没有——此点很重要，重要到我此刻全部的沉溺都微末不足道，因无物支持我”沉”。只是我依旧仰赖习性去寻索，哎，不过就是没有任何“东西”能被抓住，于是深刻知道方向、介质都是被定义出来的，从来就没有“东西南北、以太”这些玩意儿…细想之下，连“定义”该词也是没有的，但，仅依本我的核心能让世界立足？

其次，就是在呼吸，则感受不到有气体进出，不至于窒息而已；随机做了个动作，有先与有后，说明时间仍在。竖起耳朵听，到底有无声音也不知晓，但我体会不到寂静——是空灵而已。照理说应该是通透与畅快，我却体会到失却，难过到几欲饮涕。

此时此刻，能观察、能感受和能思考，示意“我”还存在着，当属幸甚——捏了一把大腿，有痛感传来；再互扯双手，有张紧度。于是我开始回忆，这回忆珍贵，贵至我当是宇宙初始时的观察者了，把信息注入。

于是，我坐着好好想，脑袋中同这周围一样空白，像洗刷过一番，敢情是已经连为一体。我想得毫不花气力，不知过了有多久，逐渐凭白里生出记像，反馈到眼中就有了轮廓，像是有一只把手朦朦胧胧出现在眼前。毫不犹豫地，我抬起手伸向它，拿住往用力一扯（似乎也没需要用力），就掀开了。我所握持的论说是个把手，其实更像个索头，眼前的一整片儿从该处被撕开，裂点在下方一角，其背后的东西以滑浪样式淌了下来，像膏一样。

我看得仔细，目不转睛，良久后我才看见这膏内也有乾坤，似乎被切分成一段一段。透过表面的光泽，能分辨出有的是大块样子，有的是细细成片状，厚薄不均匀的。也有根状管状甚至球状人状…不一而足。为了观看更周详，我改变姿态为起立俯身，紧接着又半跪而下，沉重感强压着我无法透气，什么时候来的沉重，是轻的分量么？

接下来又暗黑一片，我尝试摸索，实在感重新归回起来，还确实是挺重的。

熄灭了，终于全都安静下来，船体仿若经历雨打风吹过，仅剩下的破碎残骸还依照惯性沿主轴旋转着，像凋零的枯朽枝叶。由于冲击所导致物质缺失，加上撞船之物存在力道与角度的种种因素，转速不降反增。我的脖颈部遭数轮挥鞭样猛摆，没几下立时晕乎过去，紧接着被甩离于地面，即感觉自身份量大大增加。黑暗带着重重压抑，如周围被气体黏住的凝胶体逐渐固化住一般，闷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趴着叮嘱自己须“用劲吸、用劲吸”，但支撑不久后昏迷。不知过去多久，我才醒来慢慢挣脱顶住我的一件航天工程包，再艰难地以双肘支撑住身体，努力做了个侧翻才能以半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