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书

此下相当内容均为《稗》书所载，经查抄送翰林院审读莫解。原册由内官呈帝，批胡言，未入四库，阅后即焚。次月罪己诏发出，奏后无人再提。

永乐二年十月二十二日，约摸夜半子时，我深睡后起身，发觉鞋履不见。四下张望找寻无果，喊仆从无响应，遂呆坐半晌后赤足下地。步入偏房间自取瓢水饮，朦胧里见屋壁无端洞开一侧门，有户内之光亮溢出。无暇多想，蹑足靠近轻轻推开，竟另现陌生天地，闻得其间有奇妙乐音泄出，无端吸引到我，诧异间冒入室耳。足踏未及有门槛，步进但见管道纵横、异嗅萦绕。疑虑有下人藏于其内，我刻意清嗓咳嗽发出重响，无有动静。故又尝试叩壁及喊话，发音空闷兼有重叠声，却不类往幽谷里高呼发出的回响。始觉察冒失，恐其间有异状，正待抽身返回，门竟无端消失仅见白壁。于是纳闷巡视，过侧旁折角后有开窗，瞥见一黑白二色的圆脸面具人，贴靠于窗格子处口唇张张合合，似言却未闻有音。其状微胖、童子状，大眼珠。我正疑惑，欲明了小童正说着什么，忽然耳畔就有了声音，响度适中，正是孩童之声。

其嗓音甚是清亮，余乍闻骇然，急忙退远细观。圆脸儿虽中气充足但节奏语韵皆与肆坊间的说书客迥异，且不似中原人。听那内容有时叙事、有时曲律、有时评话、有时哂笑，如衔了巧舌机簧一般，专门往穿插里游走作绕口。近旁似有闲杂人之手显露，不时在棋盘样方格里比比划划，做手谈状。情景全限制于小窗格内，余处皆窥不得。我先拍墙，继而好言询问。无应，又叩击透明之窗上石晶，感觉触手僵硬结实，是冰冰凉的。然依旧不能阻止其内事务停止，照常我行我素。我亦鞠躬重复出言，内里始终浑然不觉一般，行为同前无有二状。起始，我见它双耳戴罩以为障听，后见其目视亦欠协调，偶有吊诡翻白，方知其与本我处还是有所屏障。再细细观他举止，该人行为认真且形状陶醉至极，也不似个有害之物。

察勘良久，莫得解。该小儿面部似罩面具，其五官仿有细线牵扯，产生出表演效果，只是灵动远非提线偶人可比拟。窗框所嵌石晶一尘不染，浑若隔开的两个世界。以此疏绝感，吾笼统形容此一统为“隔阂”。观察良久以后，在所面对窗格的右侧突然贴出红色字形的窗花，描着大大弯曲的秘符“SOS”，不时闪烁消失、消失复见。某难解其意，莫非指代这里的人与物抑或窗内的更大空间？

其后我继续详查屋内，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贴墙蹑走，童音离远则歇。两步开外有个头带大盔伏桌案之人，面庞向下，上下身着白色衣装，呼之不应、推之不醒，肢体软瘫、尚有温感。我静心观察，其身所覆毡料质地光洁、柔顺，比丝布略厚略轻，不似人间之物。其左手臂下压着一对开本，字划不知取用何笔杆作书写，竟格外纤细。右手下垂，掌间似乎握有物品，几乎脱出。因其境有殊，失礼之下，我抽拉出开本细读，更为古怪的是那版书在纸面间能不断跳动变换，有如鲜活的篆愁君在游移，直到文字间出现汉体让人瞧过适眼后竟自然停止，似为通晓人之心意一般。然一切确属梦境无疑，鄙人猛掐指盖不觉有生疼，只是这地离奇中透着某种规则，相当耐人寻味。

事迹怪诞，但我据实书写。因月前友人遇变故，不知其踪迹，我也恍恍惚惚。莫非因余伤毋平抚，故恐悲切所招致，油然间产生出此精妙想法。古人述，日有所记，夜有所梦，亦不足奇怪也，勿沉迷。曾有晋人误入歧途豁然开朗，作《桃花源记》，吾巡梦间见栩栩如生之事纪，犹为书案中所载所绘而记忆深刻。内容虽甚是不解，但察觉奥秘沉厚，于世人有益。故照搬其书目《宇宙航行日记》，飨以记录诸章节。

宇航日记①

4月27日：过去24小时，太阳活动水平低，没有爆发M级以上耀斑，可见日面出现2个新活动区13000（S16E71）和13001（S29E68），监视器会继续监测。太阳风速度在400千米/秒左右波动，一切正常。

日记简述：今天有个好消息，收到她那边的信了，彻底把我从睡眠中唤醒。我起身时还想着：时间真要打发很容易，睡觉即可，但是漫长、空洞。这下该醒了。

我揉眼坐起身来，目光惺忪地往窗外望着，人有些发怔。偶尔有光亮的小星体划过，位置规律且固定，是绕转的运行舱所造成。其余多数时候都见黑漆漆的太空，一样式的场景。睡了多久我难以知晓，自从这船驶离地球我就犯困，无所事事后人轻易松懈下来，我睡了醒、醒了又睡、再次睡而醒，连时钟都懒得看了。此处空间狭小，犹如一个囚笼，失去时间与空间的涵义，或许这两样东西本就脱离了意识不存在着，只是做为一种清醒标识罢了。我近于植物态，睡眠时已丢弃过多少日头呢？我越来越不计较，自顾一头栽倒在舱床上呼呼大睡。忽而懵醒的间隙，恰是当人造重力舱旋转到让窗口直面太阳之时，舷窗玻璃虽自发陡然降暗，可那强烈的透射仍能让人感到尖锐不适，自觉像干焙过头失去活色的面点，一再反复出膛炉。

在这里面我的确嗜睡连绵，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