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多情谁似南山月

地静默无言，雪月风花不过虚幻梦境，虽是蒹葭倚玉树，何妨此心不渝常伴左右。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时光如白驹过隙，年年月月，月月年年，五年的光阴不过转瞬。

数年间，不知是沅湘身上的仙灵之物浸润了他，还是这仙山的灵气熏染了他，沅湘周身汇聚起的灵光，令他举手投足间都颇有仙姿仙仪，清俊明朗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明。他之变化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琅山的访客中有一位是常来常往，已算不得是客了，除去寒苦冬日而外，一年之中多半的时间风笛都在琅山常住，算来倒是比他在凤华山待的日子更多些。

风笛脑子活泛，萸姜遇到仙山与凡间交易理账等烦琐事，少不得要风笛帮忙出出主意。

琅山虽物产丰饶，毕竟不能供应琅山众仙族全部的生活所需，每年春秋两季，萸姜都会安排阜顺司负责采买的执事下山置办用物，风笛乐得同往，以他的精明算计能为仙山省下不少银钱，他说省下来的便算作是他在琅山吃住的花费了，萸姜从未顾虑过这一层，他爱这么算便随他吧。

有时下山办差事，风笛踅摸着想把沅湘叫上，说他也该出去长长见识。

这日，沅湘正在后山练剑，风笛不知在哪儿扯了根新冒芽的黄绿柳条在手里掐着玩儿，一路踱着步过来唤沅湘一同走一趟，“时辰差不多了，我算着你今儿课业也该毕了，好心带你下山去吃好吃的，听说南苑后街新开了家鸭丝炒油面小馆子，去尝个鲜呗。”

沅湘心无旁鹜犹自剑走龙蛇剑花翻飞，一招一式练得有板有眼，直到一套剑法收势凝气，方朝风笛望了一眼。

风笛吊梢着俏目嘻笑，“真行，练了几年了还是这么死心眼儿，我横竖没看出来练出多大长进没。得了，收了剑赶紧走吧。”

沅湘知他一向耍嘴，也不理会他，将劈风剑收进剑鞘后往身后一背。

风笛瞧他背剑的姿势又是一哂，“沅湘，不是我说你，说起来你算得是上仙亲自调教的弟子吧，好歹也在仙山上修习好几年了，到今儿了还要背着剑到处走，说出去也不怕给你师父丢面儿。”

这事儿风笛本也不是第一次拿来调笑了，沅湘本不欲与他理论，可他提到了师父，他便无论如何不能淡然处之了，慨然道：“是我资质平庸才一直无甚长进，这关师父什么事，再说了，我与师父的缘份是在凡间结下的，你不能拿一个凡人弟子与仙山弟子相提并论吧。”

“哟，一说你师父你话咋这么多，要说你师父早该把你送走了，有那个功夫不如多收几个仙山的弟子，也不知道你师父是看上你什么了，若说修习仙术你真不太是那块料儿……”

风笛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后颈窝处逼来一股凉气，他翻身后望，劈风剑不如何时出了鞘，冷森森的剑尖正直指着他后背。

他下意识地抬腿就往前跑，可劈风剑不依不饶紧追不舍，风笛惊惶大叫：“沅湘，快把你的剑收了，不带这么玩儿的，你这灵剑不长眼会伤到我的。”

沅湘一愣，风笛的话确实惹怒了他，可他并未拔剑，劈风剑怎会自己去追风笛了。

他赶紧凝神，高喊一声“劈风”，劈风剑瞬间消失于无形。

剑气一消，风笛抱着头蹲在地上喘气，“祖宗啊，我今儿是惹错了人了，你是爷，以后我都绕着你走。”他不禁环视一周，劈风剑并不在沅湘背上的剑鞘里，他指着沅湘激动地大叫：“剑……你的剑呢？”

听他这么一叫嚷，沅湘赶紧去摸背后的剑鞘，空的，他也是一脸懵。

风笛似有所悟，忙鼓励沅湘，“你想想刚才是怎么唤劈风剑的，这次再试试能不能把它召唤出来。”

方才是情势所逼乃是情急一唤，沅湘亦是懵懂，可剑不会凭空消失，他隐约感觉灵剑与他产生了一种神秘的联系，可是他若不能把剑唤出来，那他仍不能算是真正会使剑了。

沅湘凝神片刻，掣出右手高呼一声“劈风——”，劈风剑应声凛冽而出。剑在手，沅湘终于相信这联系是实实在在的了，他与他的劈风终于人剑合一了。

风笛上来勾他肩膀，笑说：“还得是我出马，你的灵剑也是个怪脾气，非得我来治，以后你都不用背着剑了，你是不是还得要谢我？”

沅湘收好剑，一笑，“走，先去告诉师父去。”说完一个越身飞出去老远，风笛直摇头，只好随他先去见萸姜。

咸恩宫的春天来得有些迟，庭院中还未见新绿，叠池飞泉虽有些生气，可映着苍冷的晦暗天光，处处仍是一片阴冷死寂。

昔霂自寝殿中挪张短榻出来放在廊下，本欲借着天光翻翻闲书，可郁翳的天光下书页更是灰黄，翻了几页索性将书盖在脸上躺倒下来打瞌睡。

恍惚之中，感觉有人在掀他脸上的书。

“美人娇无力兮醉花荫。”

他本是要恼，可一听这浪语便知是芜徇来了，果然芜徇丢下书册，一只手上来要来勾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