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复
生病之人的情绪本就敏感易动,沈瓷听了纪凌皓的话,眼泪更加止不住,眼睛鼻子红得厉害,揪着他的衣裳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啜泣声。
纪凌皓用锦被将他身子围住,耐心哄着怀里的小可怜,不知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沈瓷哭累了,趴在纪凌皓的肩上昏沉沉睡过去。
纪凌皓小心地把他放在榻上,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在他哭得红肿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青柏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进来,见药碗空了,人也安静睡了,终于安心了些。
“公子总算喝下药了。”青柏感叹一声。
纪凌皓放下床帐,看向青柏:“他喝不下药,可有缘由?”
青柏一哽,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轻声道:“有的。听府里的老人说,公子小时候不爱喝药只是因为药苦而已,当时老爷和夫人哄哄他,他也能忍忍就喝下去了。直到公子九岁,夫人病重,一碗碗的药送进房内,公子也看着夫人一口口喝下去,只可惜夫人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没多久,夫人便撒手人寰了。大概是那时起,公子就觉得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也不会带走他的娘亲。直到后来……”
看了一眼纪凌皓,青柏继续道:“后来公子不甚落水,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就有些失了神智。旁的孩子见他和自己不一样,就开始欺负他。有一次,我发现他时,他正被几个孩子摁在地上,往嘴里塞穿心莲。这药材极苦,会使人恶心呕吐,公子被强迫着吞了不少,后一连几日都上吐下泻不停,往后便再也不肯喝药了。”
屋内静默一瞬,纪凌皓在被褥里握紧了沈瓷热烫的手。
青柏知趣地垂眼退下,他刚刚说的话,无异于在纪凌皓的心头划了一刀,长长的刀痕横亘在他跳动的心脏上,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疼痛。
到了晚间,沈瓷的高烧退了一些,能坐起来用些简单的吃食。
他额上还汗涔涔的,脸色唇色都很白,抿了几口热粥却还是未见血色。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恹恹地看着纪凌皓。
用完饭,青柏又端着药进来了。
瞅着那碗乌漆嘛黑的药汁,沈瓷浑身都绷紧了,攥住了纪凌皓的衣袖想往他怀里钻,满脸都是抗拒。
纪凌皓无法,像平日里嘴对嘴给他喂药。沈瓷的挣扎小了些,虽然还是不情愿,但一面对纪凌皓,他就妥协了。
夜晚就寝,纪凌皓照旧搂着他闭眼入睡。谁知到了夜半时分,天还黑沉沉的,沈瓷又发起高热来。
不仅如此,他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一般,整张小脸都紧皱着,不断用拳头敲自己的头,复又拳打脚踢,分不清人一样对着纪凌皓又咬又捶。
若不是他嗓子坏了,只怕尖叫哀嚎声已响彻整个院子。
一时之间,院子里一片混乱。
匆忙赶来看病的还是上次的大夫,沈瓷被禁锢在纪凌皓怀里,可是身子还是极尽所能地挣扎着。
大夫小心把脉,末了道:“将军,这就是热症的病症。夫人会反反复复的发起高热,且久而不退。然后便是头疼欲裂,浑身疼痛,分不清人一样地行些疯魔狂躁的行径。再长此以往,只怕……”
后面的话他也不必说完,这么长时间了,得不到确切方子医治的百姓已死了很多。
据说,城外的乱葬岗都快堆不下了。
纪凌皓身上的寝衣被扯得皱巴巴地,裸露的皮肤上都是沈瓷给他的牙印和青红伤痕。
生了病,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力气反倒更大了。
纪凌皓微皱了下眉,任他一口咬在自己肩膀上,还在他耳旁继续低声细哄。
大夫给沈瓷施了针,又嘱咐了纪凌皓一些话,便下去了。
青柏送大夫出去,大夫边走边道:“纪将军日日和夫人在一处,居然并未染上时疫,真是稀奇啊。”
“是的,将军这几日一直未离公子身边,却也无事发生。”青柏道。
他和秦司现在进出屋子也是要用绢布捂着口鼻的,怕不慎染上时疫,连同这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得遭殃。
“嗯。”大夫点头,道:“或许是将军以前用过什么药,对这时疫有抗力了。不过这样也好,看来,老夫也不必担心纪将军的身子了。”
“有劳大夫挂心了,这是诊金。”青柏将银子双手递过去。
大夫摆摆手:“不必了。想当年,若不是纪老将军和他的夫人,咱们北朝的边境也抵御不了胡人的弯刀啊!我虽然是普通的百姓,但却一直记着他们的恩情。”
青柏笑笑,还未接话,便又听到那大夫道:“我看纪将军的腿已经好了?”
闻言,青柏敛了脸上的笑,道:“此事还望您不要轻易告知他人。”
“为何?这是好事啊!”大夫不解。
纪将军也是关心则乱,青柏在心底叹了口气,上次这大夫来给公子看病时,将军也来不及掩饰一番,拐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