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父亲和母亲在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无惨教我的。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后来那么虚弱，还可以在院子里散步。

他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也是他的宝物，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可以跟我相提并论，其他人的生命都是低贱的。

他说我要永远听他的话。

他说我要永远待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还说，他想要永恒的生命。

可明明是他先抛弃我的。我等他等了两年，他却把我杀了。

现在我不相信他了。

除了“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这一句之外，我不会再相信他任何一句话了。

＊

珠世生产之后，总是食欲不振。吉田先生特地请来了厨艺很好的厨子，可面对着美味的食材，珠世每天还是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我很担心她。

她肉眼可见地瘦了很多。

“珠世，你为什么不想吃饭？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我忧心忡忡地说。

珠世摇了摇头:“我总是没有食欲，吃两口就饱了。”

珠世知道自己生病了，但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又应该怎么治。

吉田先生又给她请来了很多医生，他们也都对珠世的病束手无策。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珠世一天比一天虚弱。

但她的儿子却一天天地成长了起来。他很爱笑，也很乖，喝完奶之后就会安静地睡觉，从来不会哭闹。

越是这样，我越害怕。

终于，吉田先生找来了一位曾经漂洋过海去学习过医术的医师，在给珠世看过诊之后，他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直言珠世活不过一年了。

“为什么？难道就没有药可以救好她吗？”我不受控制地叫道。

“绝症，药石无医。”医师轻飘飘一句话，给珠世的命运下了最后一步死棋。

医者难自医。

我的手脚都是冰凉的。我看向一旁的珠世，她却不抬头，只是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她才刚刚生下这个孩子，还没有看到孩子会说话，会走路，读书，娶妻生子，有一个自己的家庭。

她该如何跟这个孩子说再见呢？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软软的脸颊。孩子察觉到母亲的触碰，伸出双手握住了那根手指。

两行泪水从珠世眼中流下。

“怎么办呢？”珠世抬起头，神色满是凄然，“我还不想死啊，富江。”

“我会救你的。珠世，我一定会救你的，即使用我的生命。”我手忙脚乱地擦去珠世脸上的泪水。

珠世不说话，埋在我的怀里，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很快我的前襟就湿了一片。

吉田先生，珠世，我，都在努力地寻找能延长珠世生命的方法。

我又开始闻到那股浓浓的中药味了。珠世每天都要喝三碗闻着就想吐的中药。我负责给她煎药，时间一长，我的身上也总是带着一股苦味。

有一次，我偷偷在药里滴了一滴血。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我看着珠世喝完那碗药，又递了一颗糖给她，期待地问道。

珠世摇了摇头。

我的血竟然……没有用。

那当初为什么对无惨有用呢？

这个问题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但珠世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亲自问问无惨。

珠世把无惨带回来了。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在药铺买完药，提着药往回走，路上的行人已经纷纷去躲避接下来的雷雨天了，接上的人很少。

“我回来……咦，今天有客人吗？”

珠世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到他白皙的脖颈。

男人听到我的声音，顿了一下，似是不敢想象，缓缓转过身来。

一道闪电划过了长空，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和梅红色的眼睛。那双竖曈让我联想到了某种蛇类，此刻，那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我。

那是一种，盯上猎物的眼神。

我想，那道闪电，一定也照亮了我苍白的脸。

“富江，你回来了？”珠世见我还站在回廊里，招手让我过去，“这位是无惨先生。”

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在空中响起，大地都忍不住震颤。我听说，泪点能够杀死所有的妖魔鬼怪，那能不能，也把无惨杀死？

耳边又响起了血肉被啃咬的声音。

我好疼啊，手臂被拽掉了，我好疼。

我想让珠世快跑，可还没等我说出话来，无惨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后，将一只冰凉的手搭到了我的后颈上，我耳边响起他的声音，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我和富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