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定答应她的请求。

“好呀。”

这个时代对女医师的恶意太大了，珠世纵使医术高明，却还是只能帮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夫人小姐们看病。那些女人不能见外男，只好请女医生来看病，我也是个女人，正好可以当她的助手。

每次出诊，我都会带一块面纱。珠世说我的脸太漂亮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太开心，但还是乖乖把面纱带上了。

我怕那些人认出我。

他们认出我，就会有“富江还没有死”的传言，到时候要是引来了无惨，那就全完了。

一天晚上，我和珠世看完诊，天色已经很晚了。那位热情的夫人担心我们俩回去不安全，硬是要留我们住一晚，我们推脱不过，只好答应了。

我和珠世睡在一起。

我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珠世这样的女人。她的脾气好得简直令人发指，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急眼的样子。尤其是当她抚摸我的头发的时候，就好像一位温和宽容的母亲一样。

“富江，怎么了？”珠世察觉到我的目光，侧过头来，温柔地看着我。

她那双紫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

“珠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吧。”珠世轻轻拍拍我的脸。

“我不信。”

我是很喜欢她夸我漂亮，可夸归夸，我还是不相信。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每次我出席宴会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好像黏在我的脸上一样，无论男女。

我分不清，那些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

无惨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后来他就不让我出门了。

“真是没想到，富江你会不相信呢。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让我想起了曾经的我。”

她扭头，目光看向窗外:“我本应该乖乖地待在家里，准备着嫁人，可我偏偏去学习了医术。我是不乖的，是应该被唾骂的，是该被赶走的。那个时候，我也像你这样流浪街头，幸好吉田先生救了我，我才能够像现在这样，当一个女医师。”

她伸出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覆在了她的小腹上，“你猜，这里面有什么？”

我立刻反应过来:“你怀孕了？”

“嗯。”她微笑着点头，“生命是不是很奇妙？从这么小一点点，可以长成那么大一个人。我会救你，也会救其他所有的生命。”

我说不出话了。

我已经不算一个生命了，我死过一次，又活了过来，我是个怪物。

但很快，我又不伤感了。

怪物又怎么样？我永远都是最漂亮的女人！

“那你，那你……那你还工作什么？难道不应该好好养胎吗？”我有些语无伦次了。

珠世无奈地笑了:“我的肚子还没大呢，不需要养胎。”

“那怎么行？”我一下子激动起来，“孕妇不能劳累的。我以前听别人说，有一个女人怀孕的时候，突然就流血了，然后孩子就没了。”

这个别人是我的侍女，这个女人是我哥哥院子里的侍女。

“不用紧张，只要我多加注意，不会的。”她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狐疑地看着她，真的不会吗？

但让我倍感惊讶的是，直到生产，珠世都非常正常。寻常孕妇有的孕吐、浮肿等问题，她竟然都没有。

要不是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简直看不出来她怀孕了。

生产那天，吉田先生请来了好几个产婆。珠世在产床上挣扎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

珠世创造的小生命诞生了。

我进入产房的时候，珠世已经疲倦不堪了。我轻轻抱起那个皱巴巴的小男孩，走到珠世面前，轻声道:“看，这是你的孩子。”

她抵住小孩的额头，流下两行眼泪来。

吉田先生在旁边笑道:“先让富江抱孩子，以后孩子长得跟富江一样好看。”

不，这个孩子就算再好看，也不可能有我好看的。不过我愿意把我的美貌分他一点。

珠世的呼吸渐渐平稳，她累得不行，已经睡着了。

小男孩也在我怀中呼呼大睡。屋外吉田先生高兴的声音隐隐传过来，听不真切。

这个孩子实在不好看，但我对他无论如何都讨厌不起来。

他是珠世创造的孩子，也是一个小小的生命。

看着他和珠世的睡颜，我的心也柔软得不可思议。

我突然意识到，十五岁之前，无惨教我的那些，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