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为避开玄烛塔弟子可能的搜索追踪,一行四人回到福来客栈时已经到深夜了。
玄烛塔第一层的机关是以防守为主的,意在逼退不怀好意的“客人”,余下几层的机关却都是奔着要人命去的——毕竟不速之客警告一次足矣,之后也没必要再和他们客气。高少怀贸然从第九层进塔,身上的伤势其实远比她自己认为的要重,只是高景行就是个不爱把自己弱处示人的性格,在外行走受伤染病向来能瞒就瞒,从来不和自家弟子多说。高少怀被他亲手养大,自幼以这位师父为表率,好处且不论学下多少,这个臭毛病却学了个十成十。
出于这种心理,她在下去阻止卓潇和裴玥进塔时从房间里扯了块布往肩头一拢,把自己肩臂上的伤处遮了个严实,一路上丁点儿没让卓潇和裴玥瞧见。
于是当他们回到客房,高少怀把临时顺来的披帛随手一扔,拿着和店家买来的烈酒要给自己处理伤口时,俩人同时惊呆了。
眼看着她就要把那一坛酒囫囵浇在伤口上,裴玥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酒坛扔给卓潇,双手摁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叉腰瞪着她:“你这是怎么搞的?”
“一时没留神,受了点小伤。”高少怀言简意赅地解释。
裴玥当场就被她给气笑了:“你管这叫小伤?”
高少怀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干结的血印子却还糊在肩膀上。她在烟波山猫了快三年,为了不惹来仇家连累旁人平日里连门都不出,捂出一身雪白肌肤,此时她肩臂处满是暗红的斑驳血痕,胳膊几乎都红了,看起来分外惨烈。
“我和你说了多少次,玄烛塔危险危险危险!你不让我们进塔,自己怎么这么胡闹!”裴玥心疼她,又见她自己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当那是什么地方?闯玄烛塔是闹着玩的吗?”
“无妨。”高少怀气定神闲,就跟受伤的压根儿不是自己似的,“我这不是没死吗。”
闻听此言,裴玥小脸微青,双眼通红,差点儿没原地化身成一个滋滋冒气儿的茶壶。
感情在她心里不死就叫没事儿是吧?!这姓高的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牲口!
“不会有事的。”见她眼睛都红了,高少怀难得耐心地解释,“我刻意给小卓打扮得张扬奢华,寻常出门做生意的女子为保平安不会作这种打扮,玄烛塔的弟子见他那副样子肯定起疑,不会轻易让他靠近玄烛塔。”
说到这里,她倏地一顿。
按照她的设想,卓潇和裴玥根本不会出现在望月山上,这样无论她闯塔是否顺利都不会连累他们,但他俩偏偏就上山了——为什么?
直觉这肯定又是卓潇搞的鬼,高少怀飞快地一扫屋里,没看到他,暂时放下不管了。
毕竟面前还有个马上要哭的。
她的语气越发温柔耐心:“上山时我没和你们一起走,玄烛塔的人也不知道咱们是一起的,就算发现有人闯塔也不会把你们和我联系到一起,只会打发你们尽快离开,这样就不会牵扯到你们了。”
“我说了护你们平安回去就一定会做到,你无需担心。”
她担心的是这个吗!
在她忙着训高少怀的当口,卓潇闷不吭声地出门找店家要来了热水和丝帛,刚进门就听到了高少怀这番解释。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叹了口气。
高姐姐可真行,这还不如不解释呢。
自己都气得不轻,就裴玥那脾气,八成要炸。
果不其然,裴玥手都抖了,她原地踱了两个来回,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叱:“你什么意思?当我是怕死吗!”
“之前你给卓大哥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我还当你就是想折腾折腾他,搞了半天你是想把我们都推出去,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对吗?你怎么能这么乱来!”
高少怀这才搞明白裴玥不是害怕而是在生气,但她却没明白裴玥为什么这么生气,一时眉心微蹙,目露疑惑。
“我没有乱来。”她表情平静,语气毫无起伏,“玄烛塔里机关遍布,我去都要小心戒备,不可能带你俩进去送死。”
见裴玥越发怒不可遏,高少怀的眼里也隐约浮现出了一丝火气,卓潇赶紧上前打断她俩。
“小裴,这些事之后再说,高姐姐伤势不轻,我先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他先拦住裴玥的数落,转头又把高少怀的解释堵了回去,“高姐姐,你把手给我。”
俩人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并不想真的吵起来,遂就着卓潇送到眼跟前的台阶各自下来了。卓潇搬了个条凳坐到高少怀面前,拿丝帛沾着烈酒,准备给高少怀清理伤口。
他轻声对高少怀说:“会有点疼,你忍着些。”
高少怀瞥他一眼,闷不吭声地点了个头。
卓潇的动作生涩却温柔,他手上力道很轻,擦过结痂的伤口时几乎感觉不到疼,像蚂蚁蹑手蹑脚地在伤处轻轻爬过,过了一刻多钟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