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
给她清理干净。
糙惯了的高少怀很快不耐烦起来。
可鬼使神差的,她却没开口催促他。
卓潇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好似天大的事都不往心上搁,此时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一贯飞扬的双眉深锁着。一旁的裴玥表情凝重,卓潇每擦一下她就要抽一口气,又怕影响到他不敢出声,只好紧咬着下唇,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咬肿了。
他俩的神情和举动都让高少怀心虚,终于,在裴玥从怀里掏出裴氏秘制的伤药递给卓潇时,她还是按捺不住,解释道:“找花潋求药是我的事,你们两个没有自保之力,我不能让你们与我一同涉险。”
听听听听,这是说的什么屁话!
裴玥再也听不下去高少怀的谬论,她把装药的小铁盒扔到卓潇手上,扭头就走。
一腔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高少怀的心情也不好,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更是火上浇油,浇得她越发烦躁。反正裴玥也算有些身手,等闲不会出事,她干脆也没去追,冷着脸坐在原处。
卓潇就在这时开了口:“高姐姐,你说找花潋塔主求药是你自己的事,这么说不对。”
高少怀没想到他也跟着数落自己,一股无名火“蹭”地蹿了起来,她脸色陡沉,一把拂开卓潇要给她上药的手,冷冷盯着他。
“你说什么?”
卓潇没被她吓住,他头一回没向着她,语气并不强硬,说出的话却很直白:“裴玠是她的哥哥,你是我的朋友,这怎么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
高少怀面色稍霁,沉吟不语。
卓潇知道她这是多少听进去了些,他没有逼她回答,目光落在她肩头——她身上伤最重的就是这儿,血肉翻卷的刀口从肩头划到手肘,最深处几乎已经见了骨。
他心口忽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事……”这话其实很没道理,他将高姐姐视为生平知己不假,但就算是知己好友,也没有因为自己担心,就拦着对方不许人做这做那的。
可他就是想说。
他不是想干涉她什么,但他就是想让她知道,看到她受伤他心里难受。
这话却让高少怀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因为可能有危险,所以这事儿就不做了吗?”
“裴玠,‘无间火’……”旁边的阿灼咂摸着这个名字,忽而一愣,脱口问,“你是高少怀?”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同时打断了双方积蓄的火气,二人一起朝她看去。
“你知道我?”高少怀有些诧异。
“高女侠威名远扬,武林正魔两道有几人不知?”阿灼笑了笑,“玄烛塔地处偏远不假,江湖上的大事总还是听说过的。”
裴玥已经被她给气跑了,高少怀忙着应对面前似乎是闹了脾气的卓潇,顾不上管她,也没多问。
她把目光转到卓潇身上。
“所以你其实是在指责我不顾自身安危。”女人的眼里全是毫无矫饰的不解和失望,“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这么指责我?”
她的反问一针见血:“你不也经常这么做吗?”
卓潇一下子愣住了。
看到高少怀伤口时那无法遏制的恐惧、担忧和焦躁还盘踞在心头,他飞快地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忽然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他确实经常做一些不计得失、不顾后果的事情。
在他这样做的时候,他在意的那些人也是这样的心情吗?
见卓潇久不说话,高少怀垂下眼帘,忽然苦笑一声。
“有些事情,就算知道很难、很危险、甚至可能会搭上性命也还是要去做,我以为你明白的。”
“罢了,就当是我一厢情愿。”
撂下这话,她药也不上了,沉着脸大步走进内室,把门摔出“砰”一声响。躲在外面听墙根的裴玥跳起来一脚踹开门,难以置信:“她还生起气了?!”
“明明就是她自己做的不对,她凭什么生气?”
“她不是气这个。”卓潇摇摇头,神情有些无措,“我好像说错话了。”
“你俩可真行。”看完全程的阿灼用一声嗤笑打断他的自我反省,“哪有你们这么关心人的。”
卓潇和裴玥同时扭头瞪她。
“你们看我的。”
她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高少怀房前,叩了叩门:“高姐姐。”
“你疼吗?我给你吹吹吧?”她一边说一边推门走进去。
半盏茶后,高少怀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三个肩并肩蹲在门外,面面相觑,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