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玄钟响

玉香楼，停妖阁。

窗棂大开，苏向宁靠在窗前。

屋内未燃灯，月色透过窗户，她镀在光下，容颜毕现。

凤眸淬冰生潋滟，纤指柔光送秋波。鼻尖一点美人痣，欲拒还休。

风吹来，卷起她颊侧几缕青丝，带着阵阵焦气，似有热浪波波涌来。

苏向宁秀眉轻蹙，眼下已是秋分，纵使白日里秋老虎惹人生烦，但随着日头歪到山后，热意绝无可能卷土重来。

她微微探身，凤眸微眯，向外扫了一圈，忽然双眸撑圆，眼底先是一茫，随后脸上染了些许冀图。

她是个极善于控制声情的人，能让她万年冰山的脸有所碎裂，实属不易。

坐南朝北的乾武城，大得让人望不到边际。落座在锦都中轴线上，玉香楼刚好在其东方，斜对着东宫方向。

潺湲蜿蜒的洛水河将坊市与皇宫隔开，玉香楼地基打得深，加之一楼拱顶轩然，苏向宁站在二楼房里，若是东宫有什么大动静，她很容易望到。

至于何为大动静，譬如房屋坍塌，譬如焮天铄地，譬如眼前。

浓浓黑烟誓要与暗幕融为一体，如烟般曲卷而上，直逼天际。不过片刻，火舌崛地而起，恣情纵欲地舔舐着鸱尾，巍峨耸立的庑殿顶刹那泯于火海。

苏向宁转进屋里，借着月光倒了杯茶水，又走到窗边，不过这次她正对着屋内坐在了窗子处，微微偏头，才能看到外面。这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她打算把这出戏看完再歇息。

玉指百无聊赖地执着滴子，青瓷茶盖刮过表层自在浅浮的茶叶，苏向宁勾着红唇，缓缓压了口茶。

她自幼尝毒试药，对气味很是敏感。鼻尖虽有茶香萦绕，可淡淡的血腥味还是无处遁形。

“救我，必有重谢。”

浓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苏向宁后颈一凉，带了些糙意的大手扣上她的天府，微微用力，就能至人暴毙。

“凭什么？”

凉意在周身蔓延开来，苏向宁脖颈缓缓向后靠，她这辈子，最不怕就是威胁，还是用性命威胁她，简直不值一笑。

“……帮帮我。”

大抵是没想到她这般淡定，那人放软了语气，沙哑的声音渐变渐稀，颈上的力道也见轻。

温软的红唇吐出寒凉，“不。”，苏向宁的手缓缓贴近腰际，转瞬之间，她掏出一个白瓷瓶，拇指抵上红布棉塞，不过石火电光片刻，□□在月光下散开，晶光莹然。

身后压迫感消遁，苏向宁手扶上后颈，活动了几下脖颈，凤眸淬冰，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发冠凌乱，后背淌出滴滴血迹，有命不久矣之态。

她嗤笑出声，缓缓吐出一颗黑药丸，附身去探那人的鼻息。

发丝盖去他大半张脸，苏向宁随手一撩，却呆愣在原地。

竟是他？！

一年前她从南蔚国宫中逃出来，还是这人帮了自己一把，也算半个恩人。虽说最后还是被迫入了乐籍，到底也是欠着他些情谊的。

苏向宁深吸了口气，他算是首个对自己表露出善意的人，那便救他一次，若是往后他对自己有利尚好，但若是有害，杀来也不会觉得亏欠。

苏向宁先是试了试鼻息，幸好还有口气，她松了口气，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他拖上了床。

这人生得颀长，虽看着精瘦，真搬起来，却宛如磐石，压得人喘不上气。

苏向宁也顾不得他背后的伤口，反正也是吊着一口气了，死了算完。

好不容易把人扔到床上，苏向宁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犹豫片刻，还是靠过去，伸手给他翻了个身。

石青色袍子从中间砍出一条裂痕，血迹浸染半身，已经有了些结疤的趋势，还好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只是不知他是从哪里窜进来的，又走了多久的路，失血过多，这才不堪一击。

嗯……主要还是好梦散的功劳，若不是有这剂眠药，恐怕他并不会如现在这般任由自己摆布。

苏向宁埋着首，正一点一点剪开那件袍子，虽说他伤的不至于丧命，但这血……流了也有点太多了吧。

还好烛光不够昺焕，她悄悄烧起的耳尖才得以藏匿。

朝暾伴着晨雾自亢山而起，候鸟闪过天际，滴滴晨露在光下泛着十字。

苏向宁喝完第三壶茶，神怀之虞，那床上的人，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再无半点生命迹象。

他死了倒是好说，只是尸首可如何是好啊？总不能从窗户上扔下去吧，可恨她现在跨不出这玉香楼，不然定给她的“恩人”寻处山清水秀，坐北朝南的好坟地。

苏向宁坐到桌前，以手撑颊，颇为犯愁。

又一杯茶下肚，苏向宁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已是辰时，街鼓未响，吵闹声不至，平日里楼下卯时就开始蒸包子的老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