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冤
责的沉闷响声时起时落。伴随着点点雨落,宫墙下,一太监衣着低调,脚步匆匆,买通了侍卫便朝着城外的郊野奔去。
京中流言愈演愈烈,势不可收。三皇子被杖责,于南宫养伤数十日,好得七八分。一日幕僚孙林来报,顾不得伤情和体面庄严,稍作更衣便出前庭听报。
孙林行过礼后递上两张信纸,纸上画了乾卦,朱批直指一爻初九。“潜龙勿用。先生的心本宫明白。可二哥…”话语未闭,翻过页又是“臣民”二字映入眼帘。
只三字,南宫便明白了其中深意。一夜过去,京中坊间民众态度完全转变,他们开始歌颂起废太子生前爱民惜子的高功圣德,纷纷要求皇帝彻查此案,复立太子。
勾栏瓦肆也处处演起了废太子生前功绩与高尚德行。早朝上,文臣们一同跪地谏言,要求皇帝差大理寺彻查此案。与此同时,坊间也听得了国舅拟于年底增税增兵的流言,一时间人声鼎沸,怨声载道。虽有国舅携亲信阻拦,但好在此案终发回正式重审。
午后,皇帝传南宫进宫,行过礼后,未等起身开口,一记耳光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此刻的皇帝脸色铁青,已然没有了为人父的慈爱之情,“你混账!”
“臣有罪!”
“你是有罪,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愚蠢?你出息了,竟然敢拿民声来胁迫朕。究竟是谁这么教你的?”
皇帝言辞激烈,愤怒不堪。
南宫协同幕僚二人一手将听得的新令扩散,不论真假,只为的是为废太子翻案。
“此事明方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爹爹难道不想…”
听到这话,皇帝凌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抚了抚他的头道:“三日之内,大理寺就会给出结果,若是顺遂,朕巴不得立刻复太子;若是不顺,你就等着被流言反噬!到时候,朕绝对不会对你和你的幕僚心慈手软!跪安吧。”
夜傍,三南宫返宫只身喝了个酩酊大醉。还未等酒醒,就听得府门外一阵喧嚣,他红着脸走出去查看,遣散了作势上前驱赶的侍卫,看着眼前持人像质问的女子。
“殿下,妾有冤欲伸。”来人蓬头垢面,面容略显憔悴。
听得这话,南宫窃笑出声,“有冤当找大理寺,与本宫有何干?”
女子见状展开手中画册,“妾听闻,年前殿下新募医官,殿下可曾还记得画中之人。”
南宫定睛一看,酒也醒了大半,画中之人是前日差去川西道救治二哥的医官。知其身亡,他早已差近卫怀安做了照抚,为何如今家属还作势跑来责难。
正疑惑时,女子再度开口,“殿下只需答是或者否。”
南宫迟疑过后点点头,“是。”
跟着,一袋铜钱悉数摔在南宫脚下,“这是殿下的照抚金,妾不需要拿铜臭来买阿哥的命。”
看着那袋铜钱,一阵冷风吹过,南宫身体一滞,缓缓道:“他是自愿。”
医官孙平人于西川道被刺身亡,又被恶意毁名销誉,人称其人面兽心,竟然为弑君罪人废太子充当傀儡,白日里治人黑夜里杀人,称其不配为医,更不配为人。一时间,流言蜚语扰得孙家不得安宁。
可世人只图一时口快,哪知此人原是意愿从武,奈何家中祖业无以为继,被迫入了医道。行医制药数年,不多拿病人分毫,生活穷困潦倒时,为供养小儿习武,得知南宫募医卫,便决绝入了南宫。
“殿下居庙堂之高,当然不会理解寻常百姓的难处。对殿下而言,他不过是一名死士,对妾而言,他是妾家中亲人的一切。难道殿下,就没有手足之情吗?”
清醒的质问让南宫再度起意,他抬头定睛瞧了眼前的女子,身着素衣难掩腰身纤细,神情疲惫但难掩坚韧,片刻,他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妾要正义和清白。”
此语一出,南宫瞬间怔住。世人都说时势造英雄,可在南宫看来,不过是时势造狗熊,就连皇帝也不例外。多少人因此改了姓,弯了膝,稀里糊涂间就陷入沼泽泥潭,惹得一身泥腥。他遇见的,多的是借口时势而丧失人性体面丢了气节风度的伪君子。
原以为,眼前的她也不过如此。
良久,南宫收起上下打量的眼神,转头吩咐道:“查清她的底细,登记入册。从今天起,她是我南宫中的人。一切事物,皆受本宫差遣。”夜色下,少有人注意到他嘴角潜藏着的一抹笑意。
听得此话,女子神情凝重,传闻南宫三皇子四处拈花惹草,逢人便道:从今天起,你是我南宫中的人。
起初她还不信,如今这话竟落到了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