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
南宫闻言怔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子里透出的尽是憎恶,抑声道:“沈成霖,你无耻!”
沈成霖未作声,坐于高台之上的皇帝面色一闪,微抬眼看向南宫,呵斥道:“放肆!”
片刻后,沈成霖心下一松,缓缓道:“臣从未做过假意起兵设套构陷太子之事,不过是门生小厮刻意报复于臣。” 他生性多疑,就连自己的孩子都防着,又怎会放任自己的小门生,“臣夜里运送的不过是为城郊百姓捐赠家眷衣物,若是需要人证,那受捐百姓,皆知情。”
本是站不住脚的辩白,可皇帝却就此点到为止。
“照你看,既是误会又当如何结案?”皇帝开口,询问。
“陛下明察。既是误会,当昭告天下,还太子清白。”孙成霖借坡下驴,做出了让步,“这是太子殿下如今传闻已…以臣看,不如清正声誉,择日封谥。”
堂上各个人心惶恐,都等着皇帝做最后的决定。
然,一衙卫从旁侧悄声步入堂内,将一封书信塞进了手中。接过书信,南宫心中了然一切。此为传信仆人手中所得,是沈小娘子前夜里传往国舅府的那封。
信里写道:小厮阿乐不忠不义不用,杀之。
正当南宫想要起身再度举证时,却被衙卫按住了手臂,他摇摇头,只盯着他看,没说一个字。
南宫抬头细看,此人女扮男装,身形瘦弱,是孙宛儿。她的胆子比自己想象的大。只顷刻间,二人眼神化作言语,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虽有证据在手,但此刻违背圣意,似同飞蛾扑火。
“小厮阿乐背主弃义,构陷国舅太子,杖毙。副军宰构陷国舅,领军无能,撤职,赐白绫。”皇帝思量后终是开口。
可此二人听后并无争辩,似绝意赴死。待将其二人拖出堂外,皇帝再度开口,“太子德高功圣,择日封谥。”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等等!”南宫起身跪下,“陛下,既然已经真相大白,臣…请陛下复太子。”
听得此话,国舅同沈小娘子的脸先是从震惊疑惑再到不满。他们反应过来,太子原来并未身亡。这一切都是南宫排好的一场戏而已。
片刻后,只见身着素衣的废太子青云在侍从小槐儿的搀扶下进了大堂,行礼跪拜。
“爹爹。”近半年未见,废太子消瘦了许多。此刻的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与皇帝对视,只小声喃喃道。
不敢相信,不可思议!愣神片刻后,皇帝缓过神来,不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跟着闭眼,“太子青云,德行高尚,为君分忧,特复储君之位,则日移居东宫。”
言罢,退了高堂,移驾内宫。
青云跪在地上,望着背影苍松的皇帝,泪水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这是第一次他清醒地明白,伴君如伴虎,而眼前的皇帝自他在自己十三岁生日那天登基起,便不在是和蔼慈祥的父亲,而是肩负天下万姓的皇帝。
夜里,南宫昏定后特意见了沈小娘子,将午后差人复下的书信双手奉还。
“小娘自诩聪慧机警,下次记得收好书信。”是警告,也是宣战,“人心难测,小娘现在应该也没想明白阿乐与李大为何甘愿赴死,送信小厮为何临场倒戈罢。”
气得沈小娘子当场撕碎书信,跟着掀翻了书案,笔纸砚台滚得七零八落,墨汁和着清水流了一地。
临走时,明方还不忘嘲讽,“小娘小心,别脏了裙摆洗不干净。”
不仅是沈小娘子不明白,就连孙宛儿也并不明白。直到一日后,南宫又扔给他一袋碎银,吩咐其于城郊招抚死去的李大和阿乐家属。
阿乐的老母亲有了两名仆人照顾,更得了衙役医官照看左右,招抚金足够阿乐老母颐养天年。李大弟弟此刻已得令免于徭役兵赋,得以在家中侍奉双亲大嫂。
这时她才明白,人心难测,只因囹囫其中,不得自由。
酒坊。
玏公子喝红了眼,定睛看着台上的戏码。
国舅公谗言圣上,以增税增兵为借口,实则中饱私囊。
“无聊至极!”跟着,便是一壶清酒摔上了太,直直砸中了戏子的脑门,一时间坊内鸦雀无声。见是玏公子发脾气,也只当是小儿戏耍,没人轻举妄动。
“哟!玏公子,您这是做什么?”酒坊老板见状上前劝阻,却跟着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领。
“我且问你!京中酒坊,属哪家最大?”
老板点点头,“翠玉坊,属鄙人此间酒坊最大。”
“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演了这出戏码!”玏公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京中流言不分大小,皆源于此。
“小的不清楚,不清楚。”老板装腔作势,两头不敢得罪,更怕落得两边都取不得赚头。
见此,跟着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拳头巴掌,一时间老板竟连白日黑夜都难分清。实在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