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同意
个时辰前裴翊出宫时他刚刚见过。
是裴府的马车。
然裴翊出入皇宫从来都是打马或坐轿,没有一次是坐马车进宫。
何况,夜色已深,宫门即将下钥,裴府的马车漏液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这个时辰,除非圣上传召,轻易是进出不得的。
但不知为何,马车只在宫门停留少倾,守门的禁军很快放行。
疑惑的人不止一个,其他禁军见到马车,嘟囔道:“这么晚了还进宫,宫门都快上锁了,不识趣。”
旋即有人警告道:“仔细说话 ,不该说的别说。”
嘀咕声很快消失不见,正如驶入宫门的马车,很快湮灭在浓浓夜色里。
时无度注视进宫的方向,想起了不久前在阙楼的画面。
秦相思语笑嫣然向他保证,圣上一定会答应两人的婚事。
其实,就算思思没有阻拦他,时无度也不会亲自向圣上开口请求赐婚。
他深知圣上对他的不满从何而来。
这门亲事必须由秦相思亲自点头,时无度心知肚明,思思一日不点头,哪怕太皇太后支持他,祁帝决不会同意。
只要秦相思答应了,祁帝对时无度的围墙就有了破绽,再坚硬的城墙高楼,一旦内里有了突破口,攻陷是迟早的事。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祁帝倘若非要从中斡旋,拖延时间,死守防线,秦相思如何哭诉也无计可施。
这时候,需得里应外合,在外强攻不断,在内一并击破祁帝的防线。
当再也看不清马车的影子,时无度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他抬头凝望夜空。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但是,天一定会亮。
*
慈安殿,灯火通明。
梧桐匆匆进入寝殿,面容染上深夜的几分凉意,她神色微异地走近床榻,讪讪开口。
“裴府的马车刚刚送出宫了。”
正闭目养神的老人倏然睁目,音声低沉:“皇帝还在生气?”
梧桐讷讷点头:“是,听说右拾遗裴大人请旨求娶明月公主,陛下发了好大的火,眼下正在宣政殿摔东西呢。”
闻言,老人面色微沉,怒斥道:“不知分寸!天子喜形于色乃是大忌,这事若传出去……”
“太皇太后放心,余忠良做事利落,宣政殿方圆数百米都是死士。”
太皇太后神色稍霁,开始回味方才听到的话,未几,连连摇头叹气,与之相对的,是浊目中逐渐显露的清明。
裴家……
难怪啊,难怪子义会如此自信,竟然有裴家牵扯其中。
时机何故如此巧合,真的是上天庇佑,还是时无度未雨绸缪,算计好每一步。
答案呼之欲出,太皇太后轻轻阖目,只叹她病了太久,竟是病糊涂了,耳聋昏聩。
立在床畔的梧桐觑见老人的神色,心下了然,踌躇不安道:“太皇太后,时将军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他会不会……”
坐在床上的老人摆了摆手。
“他三年前暗中助思思离开,皇帝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肯透露一字,甚至连思思母体受损一事都隐瞒不提;眼看着,他就要心想事成,即便有千言万语,子义也会吞进肚子里,决不泄露只字半句。”
东祁长公主未婚却母体有损,这事若是传扬到别人耳中,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雨。
而时子义,他明知却仍要费尽心思娶她为妻,太皇太后此刻内心有再多风雨也只能按压不提。
皇帝未必不知,时子义才是最合适的驸马人选。
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皇帝再无情,终究是血肉之躯,他自诩疼爱思思,只有他才能一直保护她。
可现在,有旁人了。
祁帝再如何不愿,也只能放手。
*
从宣政殿回来后,秦相思一直忐忑不安,晚膳食之无味,宫人如何讨她欢心都不为所动。
亥时三刻,夜色浓烈,秦相思哭丧着脸躺在梨木榻上,焦灼不已。
听弘舟说,裴翊在宣政殿待了不足一炷香就出宫了,秦相思派人去打听消息,结果无功而返。
今日有些反常,御前的口风很紧。
是以秦相思的心愈发乱了,裴翊到底有没有请求赐婚,皇兄到底会不会答应他。
哪一种答案她都不敢深思,无论裴翊请求与否,皆无法掩盖皇兄对时无度不满的事实。
这一点是秦相思始料未及的,她想不通皇兄为何不喜欢时无度,绞尽脑汁搜刮了半日,才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是因为三年前时无度帮助她离开东祁?皇兄表面上收回旨意,将贬至西域关的时无度重新授予要职,但心里仍计较当年之事。
若真是如此,秦相思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