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留了清霜在家烧火做饭，白玉梨戴了纱笠径自往街市行去。

寄卖绣品的店铺是个卖布的布庄，掌柜和善，见两个小姑娘孤苦无依，便慷慨答应相帮，白玉梨觉得过意不过，有时便绣几个荷包之类和小玩意儿送予掌柜的小孙女玩儿。

在布庄拿了银钱出来，白玉梨暗自盘算着，留一半买刺绣所用的丝线，另外一半买些米面，肉是万万不敢买的，能不让肚皮饿着已属万幸，哪里还想贪图口腹之欲。

其实她还蛮习惯现在的粗茶淡饭的，前世里她又不是没苦过！

嫁了那薛靖为妾，殊不知，侯府里尚且得脸点的丫鬟仆妇还比她过得体面点，那袁织云口蜜腹剑，面上笑吟吟地妹妹长妹妹短地相称，说什么吃穿用度短了缺了就说话，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转过身去，又暗暗扣下日常用物。

刚开始只是四季衣料懒怠送过来，平日里有几套换洗的也就罢了，她也不以为意，渐渐地每日饭食都不按时送了，有一日，更是到了午间，还不曾送过一次饭食过来。她遣了清霜去问前院的婆子，那婆子反倒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姨娘且安份些吧，夫人一天到晚为了府里大事小事忙个不停，姨娘在自己院子里享清闲，不知道夫人有多辛劳。不就是厨房婆子忙糊涂了，忘记给姨娘送一顿饭食吗？这点小事老婆子我去说她们就是了，姨娘何苦还要闹到夫人跟前去，待会儿追究起那底下人的错处来，又免不了要打要罚的，个个脸上都不好看！无端端的，莫要生事的好！

清霜年纪小，火气盛，少不得跟那婆子争辩几句，可毕竟是个孩子，见那婆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说要去代为去厨房催一催，屁股却又像千斤重似的，抬都不抬一下，明眼人一看便知，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

清霜气极，便冲她嚷：“厨房不送饭食来，我要去禀夫人，你一味拦我，说你去办就是了，可你是屁股长在板凳上了吗？你倒是去厨房给我家小姐端饭食来呀！”

婆子狠狠地往地下啐道：“呸！你这个黄毛丫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冲老娘叫唤，要不是看在你姨娘的脸面上，我非撕了你的嘴！你这是谁家的规矩，还满口小姐小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姐，既开了脸做了府里的姨娘，怎好还由得丫鬟小姐小姐地叫？也不知道提点一点一二，果真是商户出身的，哪有一点子规矩！”

清霜听罢，一股子血腾地冲上脑门子去，冲上前便与那婆子扭打到一处，她虽人小，讨不到什么便宜，不过自小在乡间长大，她也不是惧怕与人打架的，手脚并用打不过，就用指甲抠，用牙齿咬，待到众人闻声跑来将两人扯开时，只见两人披头散发的，脸上头上皆或多或少挂了彩。

那婆子气得大叫，还要冲过去打清霜，被两名仆妇死死拉住，清霜也不躲避，立在那里气乎乎地瞪视她，鼻孔一张一翕，小胸脯起起伏伏，脸上几道深深浅浅的新鲜血痕触目惊心，怒腾腾的火仿佛要从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喷薄而出。

早有人去请了袁织云来，不多时，便听到一串嘈杂的脚足声响动，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锦衣妇人往这边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定远侯府新娶的三夫人袁氏织云。

只见她容长脸儿，鬓如刀裁，双眉若画，虽比不上倾国倾城，倒也姿容清丽，难得的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

早有仆妇忙忙儿地抬了绣墩过来，端端正正地放着袁氏的身侧，袁氏的丫鬟芳巧扶着她款款下坐。

袁氏坐定后，不经意般抬眸缓缓环视一圈，虽然不动声色，但眸色冷厉，透着一股子狠劲，众人皆敛声闭气，大气都不敢出。

“大中午的不让人好好歇个中觉，吵吵闹闹也便罢了，还动起手来，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旁人是不是该说我治家不严了？说吧，今儿这是个什么缘故？”袁氏说着，目光扫视过来，最后落定在清霜身上。

清霜不由得怔了怔，三夫人虽然面上在笑，一双水眸里却未见一丝波澜。

那婆子壮着胆子上前来，躬身下福，圆胖的面上堆满了讨巧的笑，道：“回夫人的话，是这玉姨娘身边的小丫头，跑到院子里找老婆子我的麻烦，不想竟惊动了夫人，求夫人念在初犯，饶恕老奴罢。‘’

那袁氏伸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也不作声，只低头拿茶盖轻轻滑散热气，清霜悄悄抬头瞟了一眼，又迅疾低下头去。

袁氏的脸上笼着一层白雾，清霜看不真切她面上是喜是嗔，心里复又忐忑起来。

“奴才们打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若是睁只眼闭只眼，被人知晓了，少不得说我治家不严，今儿个到底是为何事打作一团，你两个来说与我听听。”袁氏道。

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清霜心想横坚是个死，便也就豁出去了，忙上前两步，跪在地下向袁氏磕了一个头，这才朗声道：“夫人，我家姨娘今个都晌午了，还没人送饭食过来，我要去厨房寻那些婆子问个究竟，这老婆子还阴阳怪气说了一通话，我实在气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