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天刚透出蟹壳青，白玉梨便起身下床，清霜听到声响，强睁开睡意矇眬的双眼，嘴里嘟嚷着：“小姐，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白玉梨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起来，捏着她的鼻子迫使她醒过来。这么一折腾，清霜也便没有了睡意，打着呵欠起身穿衣，不过，一张小脸皱得比苦瓜还难看。

以往在白府当差，也没这么早起床过，不过小姐都拾掇好了，她一个丫鬟怎能够还磨磨蹭蹭的？虽然小姐说了几次要把她当妹妹，不许她再喊小姐，她知小姐最是好心，可是她一个小丫头怎么能不论尊卑？即便白府败了，小姐也是她的主子。

这么想着，清霜的动作便麻利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收拾妥当，便和白玉梨一人背了一个竹篓出了门。

两人借住在这尼庵已经三月有余，这茅屋先前是尼庵堆杂物用的，后来有贵人捐了银子修葺尼庵，便弃之不用，那日小姐同她无家可归之际，来到尼庵求住持收留，住持可怜她俩，便指了指后院的茅屋，让她二人在此歇脚，并三令五申，两人须言行谨慎，不可污了佛门清誉。

小姐虽是商户出身，可白府家大业大，算得上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富户，白家人丁单薄，只生了小姐一人，从小如珠如玉般捧在手心长大，更是花费重金请了宫中的教养嬷嬷教导礼仪，又请了名师教习女红，为的还不是怕日后议亲，达官贵人嫌弃小姐商贾出身。

小姐生得花容月貌，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且性情温柔，心地善良。白家从不苛待下人，逢年过节布粥施饭，却没想到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看着白玉梨一身粗布短襦背着竹篓走在前头，清霜顿觉心疼不已。

小姐好像比她这个苦出身的丫鬟还要先适应了变故。这数月来，她在暗中细细观察，小姐虽是伤心，倒也没有一蹶不起。本来她忧心小姐会禁不住这泼天的祸事，生了寻短见的念头，她便一步也不敢松懈，就怕一个不留意，小姐走了绝路，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这样也好，留得青山在，哪能没柴烧呢。

不过她总感觉小姐同从前有一些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模样还是那么个模样，虽然清减了几分，不过一样姿容秀美，粗布衫裙也遮不住她面容的光彩，一头乌丝哪怕简单挽了个发髻，只在发间插了一支桃木钗，也掩不住她耀目的丽色。

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清霜想到小姐那一双晶亮如星的清眸，虽然仍是水波盈盈，但那漆黑的眼眸仿佛深潭一般，看不到一丝波澜。又像一对黑宝石沉入了深深潭底，所以怎么看也看不真切。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树林里，就着晨光拾地上的桐果子。

太阳穿透晨雾升上来时，她俩已经把各自的竹篓拾满了，

“走吧，去到街市把桐果子换了桐油回来，还得去刘掌柜铺子寄卖绣品。”白玉梨一面抬手去擦额上细密的汗水，一面说道。

“嗯。”清霜紧赶几步走上前来，与白玉梨并肩而行，她人小腿短，少不得要多走几步才能赶得上小姐。

白玉梨爱怜地看着她，替她抚开额前汗水粘住的一绺碎发。清霜是五岁上下被买进府的，初进府时，她又黄又瘦，只脑袋大得出奇，五岁的孩子，身子却比同龄孩子小上许多。府里采买丫鬟的婆子本看不上她，白夫人见了，却动了慈悲之心，指着她命婆子留下。

本来是指派她到前院扫洒，小丫头身量还没有扫帚高，扫起落叶来颇感吃力，一日，白玉梨偶然路过前院，看到正在卖力挥动扫帚的清霜，那时她还不叫清霜，叫喜儿，小丫头一额门的汗，大大的脑袋像颗豆芽菜，白玉梨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招手让她过来，从荷包里拿出桂花糖给她吃。小丫头先前并不敢接，在白玉梨鼓励的眼光下，才怯生生接了，虽然桂花糖的味道很香，但她不敢吃，只紧紧握在手心里，低着头不敢看面前锦衣华服的美貌小姐。

“你叫什么名字？可愿到我院里来替我喂那一对小白兔？”仙女一样貌美的小姐话语温柔地对她说——她的声音可真好听，比风吹过檐下那串银铃还要清脆甜美。

于是，她忍不住悄悄儿抬头睃了一眼，恰好对上小姐笑盈盈的眸子，她惊了一记，复又低下头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道：”我叫喜儿。“

”喜儿，那你想不想和我去我的院子里当差？“

“愿意。”她脱口而出，末了，自己也是愣了一愣，遂又低头紧盯住鞋上绣的花叶看，再不敢抬头。

“那你好好喂我的小兔子，莫要让它俩饿瘦了，”略顿了顿，小姐又带着笑意说道：“你也是，多吃点饭，长得胖一点才好，莫要被风刮跑了。”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婆子斥道：”真没规矩，主子说话，你该回‘是’，这丫头，榆木脑袋似的，天天教来着，却啥也记不住，该不会是个傻子罢。“

小姐摆手制止婆子继续说下去，婆子噤声，赶紧退到一边去。

小姐环顾四周，目光落到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