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章 夜雨声急
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没人相信,这里仅仅是一个知府的府邸。
萧月随在管家身后,目光悄无声息地掠过雕甍画栋,这座宅院带着江南园林的风致,山水相映柳暗花明,庭廊迂回曲折,梁柱窗棂添着朱漆鎏金装饰,一眼便知主人身家之巨。天墨二品官员每年的俸禄不过百余两,这杨大人置出这样一处百万难成的豪宅,当真应得上“贪赃枉法”四字。只是整个府中都萦绕着一股不寻常的气味,令人十分不舒服。
杨德兀自在前面踱着步子,“夫人久病,身子孱弱,请了数十位大夫都束手无策,大人对夫人情深意重,你若能将夫人医好,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是,民女定当竭尽全力。”萧月面上顺遂地应了声,心里冷笑,情深意重?若不是你那夫人的亲弟弟乃西南定边将军,你可会管你那夫人的死活?为强娶民女活活打死其爹娘的事情早便在坊间传开了,刚好是在夫人重病期间吧?
大夫怎么称呼,家住哪里,行医多久……杨德一路询问着,萧月一一答了,努力装出怯懦却不失风骨的模样。
绕过花园长长的回廊,又往东边转过三个拱门,杨德在写着拾翠园的门前停下,终于肯转过身来,他反复打量了萧月几遍,神色中毫不掩饰怀疑和不屑,“进去好生伺候着,夫人身子弱的紧。”
院里种着各色花草并几棵桃树,花已谢了个差不多,几个丫鬟正侍弄着花木,为首的那个见到杨德忙不迭的招呼一群人站起身行礼:“管家!”
“莲儿,带这位大夫去给夫人瞧瞧。”杨德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向着为首的那位道了一声,“好生伺候着,用着什么差人去取。”
“哎!”伶俐的丫鬟脆生生地应了,转身却是直直地冲萧月伸出手,萧月一惊便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索性站住不动,面不改色地任由那丫鬟将其拍打一番。
眼见没有搜出什么凶器,杨德点了点头,不再逗留,莲儿堆起一脸笑,俏生生地道:“唐突大夫了,咱们做下人的,定是要为主人的安全想着。大夫跟我来,让莲儿来帮您拿包裹吧!”说着也不管萧月,伸手便扯过她手中的粗布包裹,迈着碎步朝屋里走去。
萧月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丫鬟不着痕迹地又捏打了包裹一番,右手轻轻一翻,一抹金光被她飞快地收进袖中,无人察觉。她抬起头,看向正屋的上空,那里,一团浅浅的黑气正冲天而起。
堂屋之中装饰的富丽堂皇,红木桌椅并釉彩瓷器皆是上上之选,纤尘不染,正对着门庭的北方高桌之上供奉着一尊精巧的白玉观音,香炉中燃着凝神静气的养魂香,混着一屋子药草的气味,闻着倒依旧清心安神。只是一缕淡淡的病入膏肓才有的死气混在香料与药味之间,让萧月皱了皱眉。
“啪”的一声脆响响起,伴着剧烈的咳嗽声和尖锐的“滚出去!”,莲儿脸色一变,小跑着冲进里屋,高呼了一声“夫人!”
萧月紧随其后进了屋,便见两个豆蔻年纪的小丫鬟垂着头小声地啜泣着,地上一个药碗碎的四分五裂,褚色的汤药洒了一地,而珠帘罗缦装饰的床榻上侧卧着一个妇人,盖着锦被,正持着一方罗帕捂住口鼻不断地剧烈地咳嗽,她一头长发枯槁泛黄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瘦的脱了形,手腕处突兀的骨头堪堪卡着一个华贵的翠玉镶金手钏,似乎一垂臂那手钏便要滑落到地上去,这杨夫人不过三十几岁的年纪,瞧这模样,分明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见又来了位陌生人,杨夫人立时明白过来,久病让她的声音如同裂帛:“你们这群庸医,只会给我灌这苦汤,滚!都给我滚!”莲儿早便冲过去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发了一通火的夫人脱了力,大口喘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仇恨地盯着萧月,似在积蓄力气再次爆发一通。
萧月扫了她一眼直直走上前去,也不理会她的表情,伸手在其脖颈处疾点两下,一屋子丫鬟还未及反应,杨夫人便哼都没哼一声就晕过去了。
“你……”
“夫人病成这幅模样,你们任由着她闹,是嫌她咳的血不够多?”萧月头也不抬地搭上杨夫人的脉门,把莲儿的后半句堵了回去,“往后若夫人还这样,将人抱住了,莫让她胡来耗费生气。”
面前的少女颤抖的声音暴露着紧张,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丫鬟们被这几句话镇住,统统安静下来不敢再多废话。
杨夫人的脉象虚弱到几乎察觉不出,呼吸也微不可闻,整个人脸上弥漫着一道漆黑的死气,想来便是方才在屋外看到的黑气的源头。萧月自包裹中取出银针扎进夫人的指尖,挤出小小的一滴血来。
那滴血落到萧月的指尖,一丝丝难以察觉的黑气弥漫开来,萧月立时便觉察出体内气血翻涌,额头有东西似要破体而出,她不着痕迹地将血拭去,起身道:“府里可有上好的灵芝?”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莲儿机灵,当即明白这个女医生不好惹,忙不迭地答道。
萧月点点头,起身坐到桌边执起笔写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