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章 名楼揽云
寅时未过,四月的天才蒙蒙亮,揽云楼的后厨却已是热闹起来,沾露的新鲜食材自后门运进来,在仓库分门别类地码好,厨房蒸腾的雾气中精致的菜品一件一件地端出,预备着给吩咐了早膳的客人送去。
小二掀开后厨连着大堂的布帘,便见掌柜恭敬地站在柜边上,而本属于掌柜的位置,正安然地坐着一个中年人,他一身绛蓝锦袍,皮肤红润光滑,只眼角几缕细细的纹路暴露着他的年岁,此时他正漫不经心地翻着面前的账目,似乎在等着谁。
这不就是揽云楼极少露面的主人宋先生?小二心里一惊,连忙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宋止却先一步起身走过来,伸手接过了小二手中的托盘,打量着上面的东西,“这是给天字的客人预备的?”
“是,先生,菜色都是那位亲自吩咐的。”一边老掌柜弓着身子,很恭敬地答话,“煮粥的水是半个时辰前从青云山上运来的,米是凉州的贡米,时蔬是咱们亲自栽培的,荤食也是特地准备的上佳的新鲜货,卢师傅亲自下厨所制。”
“嗯。”宋止点了点头,并未把手中的东西归还给一旁躬身等着吩咐的掌柜和小二,“我来吧,你们各自忙去。”说罢便亲自端着托盘,往楼梯那边行去了。
小二瞠目结舌,不懂这个素日里鲜少露面、不论哪位商贾贵族前来拜访都不得见的揽云楼宋先生,今日怎竟会亲自往楼上送早膳,纵然往日亦有客人住进那天字一号,可从未见过主人这般客气。
“不该看的莫看,不该问的莫问。”老掌柜的声音炸雷般在耳朵边上响起,小二霎时打了个寒颤,一声不吭地行了礼,便钻进了后厨忙碌去了。
宋止端着托盘,往楼上行去,转过二楼拐角,便见面前站着一个白衣裳的姑娘,见他端着东西上楼来,便主动朝旁边让了让,示意他先走。
宋止走过拐角才抬起头来,看向姑娘的脸,点点头微微笑了笑以示感谢,旋即,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萧月却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往楼下走去。宋止在原地呆立了片刻,摇了摇头,唇角再次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接着往楼上走去。
掌柜坐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对着账目,天色尚早,住店的客人大都还睡着,往来的也都还没来,正是闲下来整理账册的时间。
“掌柜的。”白色的身影挡住了门前透进来的光,“云州府怎么走?”
掌柜打着算盘的手抖了抖,抬起头,萧月逆着光站在他面前,微微笑着,看上去温柔和气,掌柜陪了个笑脸,热情地道:“沿着这长街往北走到底就是云州府衙门了,姑娘。”
“多谢掌柜。”萧月点了点头,转过身往门外去了。
掌柜望着那道清瘦的白衣身影,脸上又浮起一抹带着几分惊恐的苦笑,手停在算盘上,半天没有动一下。
宋止停在天字一号厚重的红木雕花门前,叹了口气,敲了敲门,轻声道“公子。”
门很快打开,里面的人将宋止让进了屋。宋止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抬起头来,望着面前两个久未谋面的孩子。
年少这个斜倚在桌子边上,笑的阳光灿烂:“宋叔这些日子可是出门喝花酒了,怎么这么久才来?北归可是好几年没吃到您亲手做的菜了。”说着随手拿过桌上的银筷子夹了口盘中翠绿的时蔬,尝了尝便丢了筷子,“啧,一口就知道定然不是宋叔的佳作。”
宋止被他连珠的话逗得笑了起来,窗下太师椅上坐着的青年早已起了身,走到桌边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宋叔,多年不见,请恕南临俗务缠身未能及时登门拜访之罪。”末了转向一旁歪斜着的弟弟,“北归,不得无礼。”
“公子倒是多礼了。”宋止回了一礼,直起腰来,眼神温和又带着一点无奈,“自清源西去,一晃五年,你倒是与我这宋叔生分了不少,北归都长成大人了,这模样倒是比你更讨喜一些。”
青年也直起腰,一向清清冷冷的脸终于柔和了几分,“宋叔还是这般风流倜傥,晚辈们真是自愧不如了。”说着顺手为宋止斟上一杯清茶,“当年您独自离开大理山城,南临本欲于澜沧江边竹林中为您置一套宅院留您栖身,怎料您毅然前往云州接手这揽云楼,如今看来,是南临当年眼拙,这于您而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处江湖之远,观送往迎来,不亦快哉啊!”宋止大笑几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视线停留在了青年的面容之上,“你兄弟二人此次前来云州,可是想清楚了什么?”
“先父所言,南临与北归一日也未曾忘却。”青年抬手请宋止落座,剑眉拧起一个不明显的结,“当日宋叔曾教导我们要蓄势以待,可如今……纵然燕家已无半分威胁,有些人,却依旧不愿意放过我们。”说罢,向一旁同样收敛笑容的胞弟挥挥手,少年会意,将一叠信件取出,推到了宋止面前。
宋止随意抽出一封,一目十行。
少年一直紧盯着宋止的脸,见这位自幼教导他们兵法时事的智者脸色未有丝毫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