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陈黎元不料他还能回收之前的问题，想了想，严谨地问：“你这个之前，说的是多久之前？”

方寂昀抬眼：“嗯？”他眨眨眼，“那就，那就上辈子吧，上辈子，你找过我吧？”

陈黎元摇头：“没有。”

“为什么没有？”方寂昀不相信。

“因为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陈黎元很平静地说。

“多少年前？”方寂昀以为自己听岔了，“一百……二十世纪初，民国？？”

陈黎元点头：“嗯，你要是历史还行的话，应该知道我那个时候很忙。”

那正是文明在动荡中迎来新生的时期，按照她的那个神奇职位来说，确实应该很忙，方寂昀咳了一声：“行，行，好吧，那我问你，我上辈子是干嘛的？”眼看陈黎元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忖度，他于是苦笑：“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我又不记得。”

“确实，”陈黎元点了一下头，“你上辈子也出生在北方，那里有一户底蕴丰厚的私堡，他们的养马场非常大，专门为了军阀部队提供优质马匹。”

方寂昀：“哈！想不到我家上辈子这么牛？”

陈黎元：“不，你家是堡里负责养马的师傅之一，你从小跟着父亲养马，十几岁就会给母马接生了。”

“什，什么？！”方寂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失声道，“我在那个年代，我没有当一个进步青年，没有为了，为了国家存亡和民族未来我抛头颅洒热血……我他妈的忙着给母马接生？！”

陈黎元被他哆哆嗦嗦吼了这么一句，先是有点愣住，接着忍笑忍得两肩不住耸动，有心想说两句话安慰他，实在说不出来。

方寂昀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简直心如死灰，脑子一阵眩晕，气得就差原地升空了，看面前这人忍得辛苦，他生无可恋地说：“想笑就笑，我问你，我活了多大年纪？临了有没有幡然悔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儿？”

陈黎元目光一凝，笑意瞬间停住了。

方寂昀：“怎么了？我一辈子到死都勤勤恳恳养马吗？”

陈黎元笑笑，善解人意地轻声说：“怎么能瞧不起养马的呢？那个时候，能凭自己的努力好好地过着，没有做违背良知的事，就是很难能可贵的。”

方寂昀从她脸上看出了点什么，但不确定，她手上的伤口不深，缠绷带太累赘，他给贴了一圈医用纱布，把边边角角都拾掇服帖后，就该松开手了。

可他不想。

既然不想，现在氛围又这么好，那要不然……

刚想到‘要不然’三个字，他就做出了动作，像刚才把她抱上去那样，他再一次揽着她的腰背把人抱了下来，不过这个抱下来的动作，他只完成了一半——下了洗手台，但没放到地面上。

也就是说，他把人家横抱在了手里。

陈黎元对他这个肢体上的自作主张已经无话可说，看他不打算撒手，就问：“还想干什么？”

方寂昀观察了一下门框的高低，略一弯腰，抱着她走出了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