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六）

次日，天色未亮，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煜王妃翻了个身，慢慢醒转过来。很难得，她今日没有做噩梦，但是有人扰她清梦。

她揉了揉眼睛，迅速披了件衣裳，快步走到门口欲开门，手指刚碰到木门又停下了。

“谁？”

“煜王妃，煜王要见您。”门外传来阳泽平静的声音，如一潭沉静的湖水。

煜王妃应了声，脑中瞬间清醒了不少，她转头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突然陷入了沉思。

昨日煜王走了之后，她在床边发现了一身衣裙。衣裙是上好的天蚕丝织成的，刺绣花纹粗看不明显，细看精细繁杂栩栩如生。

承诺的新衣裳转眼间就送来了，令她很是意外。

她很快梳洗，换上了新衣，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阳泽低头敛目地靠在墙边，一只手提着一个灯笼，另一只手抱着一把剑，整个人显得很困倦。

她依稀记得，昨日夜里下了一场小雨，阳泽一直在偏院外边守着，不用想也知道他应该一夜无眠。

等煜王妃一步步走到阳泽身前，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神情柔和又友好，和昨日很不相同。

“去哪里？”

睡了一觉，煜王妃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不少，对阳泽的戒备不说荡然无存，至少她看着他不会心里凉嗖嗖的。

“书房，见煜王。”阳泽很快作答，似乎是想起她不认路，于是抬脚走在了前边带路。

煜王妃走在阳泽身后，打量了他很久。

昨日下过雨，路上水汽重，地上的石子路有些滑，她踩着走路总有些不安心。纵然万分小心，没一会儿她还是脚下一滑，猛然向后仰去。

她心中惊呼，原以为自己要摔成个泥人，却没想到有人拉住了她。

重新站稳，她看清楚了扶她的人是阳泽。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灯笼散发出的那一点儿光芒照路，除了脚下的路，再看不清别的。

两人重新往前走，这次却是并排，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她再次脚滑。

好在，前边没什么岔路口了，只要顺着路一直走就能到煜王的书房。

“为什么？”煜王妃轻声开口，眼睛一直盯着脚下的路走的很专心，好像就是漫不经心一问。

“嗯？”阳泽依旧波澜不惊，却也茫然，一时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昨日，你分明不在意我的生死。”她回想了一下，很是不解地皱了皱眉，愣了愣又觉得有些好笑，“方才我差点摔一跤，你倒是扶我扶得很及时。”

“看守和侍卫的职责不同。”阳泽依旧温和。

从前，阳泽得到的命令是守住偏院，不许人进不许人出是他的职责，除此之外，别的他都不在乎；以后，他是她的侍卫，保护她不受一点儿伤害是他的职责，除此之外，他依然什么都不在乎。

石子路走到尽头，煜王妃踏上了幽长曲折的回廊。东绕西绕之后，她停在了煜王的书房门口。

推开门，她首先闻到的是室内一股若有似无的沉香，而后才看清远处闭目养神的煜王。

屋内点着灯，却只有一盏。

煜王斜靠在软榻之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书，双目微闭。屋中光线略有些昏暗，却显得他的五官更加清晰凌厉，让人不敢靠近。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想轻易打扰。

百无聊赖时她的注意力被四周陈设吸引，屏风、玉器、桌椅……哪怕一支笔，一方砚台，只要瞧上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和她的偏院天壤之别。

瞄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煜王，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她悄悄走近了些，放心地拿起一只笔。继而她转头盯着煜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他慢悠悠睁开了眼睛，顷刻间吓得她打了个冷颤。

煜王耳聪目明，盯着她手中的笔，问：“你在做什么？”

“这笔……好看。”煜王妃眼疾手快地放下了笔，不急不缓地故作镇定又走近了一些，直到来到他的眼前，开口问道：“夫君因为何事急着见我？”

“一个时辰之后，你随我一起进宫。”煜王语气带着点儿懒散，坐直了身子。

屋中实在昏暗，煜王喊人进来又点了几盏灯。

灯火跳动，似乎和她的心脏是一个频率，令她的目光难以移开。

“昨日我在朱雀街看见了一场焰火，似乎在皇宫的方向……”说着说着，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挡在了其中一盏油灯的四周，火苗平稳了许多。

她回头看去，发现果然有风漏进来，是没有关紧的窗户。她将手移开，火苗又开始跳动，频率却与方才不一样，逐渐杂乱。

“陛下喜得皇长子，昨日焰火为庆祝皇长子的降生而放。”

煜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开口将宫里的事情讲给她听，言罢将手中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