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薄

破晓时分，突然传来拍门声：“王爷，江上有敌船。”

燕曈一跃而起，他飞快换上劲装，出门唤来清歌：“去，带王妃乘小舟从侧面离开，如未收到我的信号，无论如何不要回来。”

他回首看舒望兮，她尚未完全清醒过来，拥衾而坐，娇软无力地望向他。

燕曈抑下心中不舍，快步走出。

江上白雾浓厚，掩盖了天和江的分界线，万物混沌，世界隐没迷雾之外。

前方，几艘巨大的船只轮廓，正从阴影里浮现出来。

那是作战用的楼船，船身高大，配有诸般水战武器，直把他们这货船，比成了站在壮汉边的三岁小儿。

燕曈连连发令调度，令船身速速调头，诸人伏好站位，心中自知恶战难免，惟一庆幸的是，片刻前他已看见一叶小舟放下，载着两人隐入迷雾里去了。

楼船靠近了，水面波浪颤动，覆盖了大片江面的渔网被拉起来，上面夹着寒光闪闪——方才若是有人跳江逃生，怕是就要落入这罗网里去了。

几个巨大的抓爪从楼船上飞出来，砸穿了货船的甲板，就像壮汉提起小儿般，把货船拉过去了。

无数寒光凛冽的利箭从楼船洞口上伸出来，对准了货船，元长阙的声音，从最中间的一艘船上传出：“燕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要这一船人通通为你陪葬？”

燕曈打手势，令船中诸人不要露面，自己单独走到甲板上，仰面喊道：“元长阙，你就只敢像个乌龟一样躲起来吗？”

元长阙的身影，出现在了楼船上。他俯视着燕曈，神情嘲弄：“怎么，要使激将法么？”

“不巧，我偏爱玩仗势欺人。手中握有权势却不用，岂不愚蠢。”

身后有侍从上前，摆好铺有锦垫的座椅。

元长阙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端坐高台：“今天，我们就来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语毕，他右手举起，轻轻一挥。

密密麻麻的箭雨，向货船降落，把这方寸之地，变成了个杀机森冷的囚笼。

燕曈在这箭雨间腾挪翻转，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身周半尺水泄不进，纷纷断箭落地。

元长阙在上方饶有兴味地看着，甚至还赞赏了一声：“好身手。”

这片刻间，燕曈已接近了两船间的抓绳。

他猛然一跃，跳上抓绳，双脚飞点，踩着抓绳，顶着箭雨，向楼船飞跃而来。

众人未及反应，他已接近船台，手中利剑寒光闪烁，直指元长阙头颅。

“嗖”一声，一只暗弩从元长阙手中射出，正中燕曈肩头。燕曈闷哼一声，从半空跌落货船上，他明显受伤颇重，几次想挣扎站起又跪倒。

元长阙走近船头，俯瞰挣扎着的燕曈，和善地说：“这一弩，还你。”

他端起弩箭瞄准燕曈：“现在，可以让舒望兮出来了？”

燕曈单膝跪于地上喘息，他擦掉嘴边溢出的一口血，冷笑：“做梦！”

“我前日早已送她离开，这辈子你别想再见到她。”

“哦，是么？”

元长阙温和一笑，抛下一物：“那么，这是什么？”

此物落到燕曈面前，他瞳孔一缩：一只小小的玉耳珰，上面镂着工致的图腾花纹——大梁皇族的图腾。

元长阙的声音，也随之落下来：“我倒不知你身边，还有哪位女眷，有资格佩戴皇族图腾。”

燕曈哈哈仰天一笑：“你果然中计。”

他冷然道：“我就知你会追踪而来，早使人换了望兮和下人的着装。”

元长阙的耐心耗尽了：“那就让我们试一试。”

他气运中庭，朗声道：“舒望兮，我数到十，你若不出来，就等着看燕曈死于我箭下。”

冷酷的声音，在江面上传开：“十、九、八、七……”

直数到一，货船舱内毫无动静。

燕曈喘着气笑起来：“你看，我说吧。”

元长阙的脸色更加阴冷了：“既然如此，你去死好了。”

他的手放到了弩箭的扳机上，轻叹：“才说要杀你第二次，这么快就实现了。”

“住手！”

一声清喝，从江面上传来。

两人同时转头往江面看去，胸中皆是心潮震荡。

燕曈是恨痛里夹着释然，元长阙则是狂喜里交杂着不可置信。

此时江上白雾渐散，一叶扁舟穿风而出。

船头一人，凌波而立，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恍如洛神再世，宓妃复来。

正是舒望兮。

燕曈怒道：“清歌，你为何违我命令？！”

清歌伏身请罪：“王爷，王妃以死相逼，属下实在无法。”

小舟移到楼船与货船之间，舒望兮仰面，向元长阙清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