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
逢山护着迟玉挽往外走,半步不敢远离,几乎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迟先生来医院拿药吗?以后这种小事跟我知会一声就好,我替你过来拿。”
迟玉挽压了压眼皮,浓密的长睫遮住眼瞳,他的语气清柔平和,“夏助理,我来医院是想看一位病人的情况,他姓蒋,昨天晚上在平和路出了车祸,当时是我替他打的急救电话。”
夏逢山脚步顿住,面露惊愕,嘴巴彻底合不拢了。
“什、什么?”
他来医院确是要处理蒋成蹊的事情,可迟先生怎么会牵扯进这起事故里?
夏逢山怀疑自己听错了,“蒋成蹊?”
迟玉挽答是,耐心地简单重复一遍事端始末,没提学生和十万块赔偿的细节,又问:“夏助理知道他的状况吗?是否清醒了?”
他亲眼目睹蒋成蹊的事故现场,流了大量的血,要活下来都很难,更别说现在就清醒,然而玉挽仍旧执着确认一个答案。
听完他的话,夏逢山顿时心起惊悸,精明的大脑僵硬停摆一瞬。
楚总让他盯着蒋成蹊,好么,由于他办事疏漏,蒋少爷竟然私下里直接又找上迟玉挽了。
他算不出自己的过失到底够被楚辙舟辞退几次了……嘴巴一张一合,夏特助十分机械道:“他、他还在抢救。”
还在抢救。
所以蒋成蹊并没有清醒,甚至命悬一线,怎么会有余力惦记要解决许同学的纠纷。
随着夏逢山的话音落地,心里有什么漂浮不定的东西一并随之尘埃落定了。
迟玉挽唇色苍白,清瘦身影岿然不动,半晌,他露出一个笑来,笑容有些孤寂惨淡。
闭上眼,蒋成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连同失控的车辆,不留余地、毫无征兆地狠狠撞到他面前,血淋淋的可怖场景,像是专门要剥开来,展现给他看。
静默良久,迟玉挽径自淡淡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
“楚总,已经送迟先生平安回家了。”
海大教师公寓楼下,夏逢山来回徘徊,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公寓楼层。
结合调查的资料来看,几乎可以确认,蒋成蹊认识迟玉挽,并且对他心怀不轨,故意找他的茬。
只是蒋少爷的阴谋诡计没来得及完全得逞,就折掉了半条命。要不是事故原因清晰显示酒驾,简直像是有人暗中替迟玉挽清除杂碎一样。
沉默半晌,楚辙舟问:“晚宴那天,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蒋成蹊跟迟玉挽说过话。”
夏助理:“按老板的吩咐,带迟先生和贵客单独会面。除了蒋成蹊和两位侍拥,没其他人看见过迟先生。”
“蒋成蹊因为什么原因出的车祸?”
“酒驾。人没死,但跟废了没区别。”
“楚总放心,酒店监控已经坏了,查看不出信息。”
楚辙舟按揉眉心,低声开口:“迟玉挽那边……近期多留心注意,别让蒋家的人知道他。”
还有、迟玉挽,还好吗?
直到最后,楚辙舟终究没问出这句话,挂断电话,他静立高楼,俯瞰脚下的城市夜色。
遏制多日的担心牵挂破土而出,用忙碌工作按压的方法不再凑效,楚辙舟深吸一口气,拨号过去。
电话接通,楚辙舟聆听听筒另一端传来的微弱鼻息,定了定心神,克制问:“在休息?”
迟玉挽轻道:“在看书。”
楚辙舟:“我来曼城出差,有什么想要的吗?”
或许因为上一次对话残留了影响,楚辙舟说完便觉察出语中歧义,有些无力地解释道:
“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嗯。”
在下一轮沉默来临之前,楚辙舟又道:“或者,你要和我一起去吗?我可以让夏逢山送你过来。”
正值工作空档,国内的事情暂且查得不清不楚,来国外散散心未尝不可。
迟玉挽婉言谢绝,却又问:“楚先生方不方便去一趟首都城区高地边的学校?”
他极少对自己提要求,楚辙舟立即答应:“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隔了许久,迟玉挽轻缓道:“我想要一张图书馆B座的照片。还有,公园湖边树下,我和明泽在那里埋过一坛酒。”
楚辙舟渐渐失去了表情,心里的涟漪随着他的话语一点一点收敛。
他想起来,楚明泽当初出国进修,去的就是曼城的首都。
现在看来,也是迟玉挽的学校。
心头漫过的滋味难以言喻,至少不是欢喜,带有些许苦味。
“还有其他想要的吗?”
“没有了。”迟玉挽垂眼,唇角干涩,轻声道:“谢谢。”
楚辙舟敏锐觉察到他的状态似是不太对劲,心底盘算着尽快回国,体贴地没有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