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到了第四日，宫里果真派了人来。大内官，亲自来了王府，请茂王进宫。

“殿下莫要怪罪，前几日官家真是被大臣们雪花一般的折子扰得头疼，到了今日才好转些，”大内官笑得谦卑，暗有些谄媚的味道，“这不，一见好了，就派了老奴来请殿下进宫，商议世子的事。”

茂王瞧见他那嘴脸，半是自得半是不屑，口无遮拦地说：“难得皇侄还记得起我这个老叔叔！”

大内官也不见怪，只笑得更深，像是表忠心一般说道：“陛下不想记得那也得记得。毕竟日后这天下，还得托付给茂王殿下您呐！”

闻言，茂王放声大笑，一边朝马车走去，一边高声道：“本王就欣赏识时务的人。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大内官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应：“那就先谢过殿下了！”

崇政殿里，皇帝正扶额听着下面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很是头疼的样子。外面报茂王求见，大臣们才息了声音，看看彼此后，又看向皇帝。

“快请皇叔进来！”皇帝忙道。

一连三天拒见茂王的皇帝今日竟然要见他，这可让大臣们慌乱起来，各自交换着眼神，都捉摸不透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茂王负手而进，瞥了瞥这一干人，哼道：“诸位大人都在啊。”

大臣们纷纷给茂王行礼，而后便不敢再吭声。

“前几日他们递来许多折子，朕头疼便迟迟未看。今日一早朕看罢，便立刻叫他们来商议了！”皇帝叹道，很是为难的样子，“只是他们吵了许久，也未吵出个什么名堂，朕也觉得难办，就想请皇叔来一起商议，看看如何处置此事。”说罢，他吩咐老丞相给茂王讲讲目前商讨的情况。

“或按律处置，或以悬案为由放弃处置，”老丞相捋着胡子说，“只是两派争执不下，且都说服不了彼此。”

茂王扫视一眼众臣，眯着眼问：“按律处置，是怎么个处置法？”

他们低着头，不说话。谏议大夫却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开了口说：“法典上如何处置杀人犯，就按照法典的处置来。茂王殿下学富五车，难道不曾读过法典？”

“放肆！”茂王喝道，“杀人犯？谁说我儿是杀人犯，他自己承认了吗？就凭一个无知妇人的话，便想往他头上扣帽子。污蔑皇族，你该当何罪！”

诸臣皆是一颤，谏议大夫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毫不畏惧地回视着茂王：“只要有一个人证，就无法说世子殿下全然是清白的！”

“好了好了！”皇帝连忙打圆场，安抚道，“别吵这些没用了的。现下拿个办法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才是最要紧的事！”

“爱卿，朕知你恪守礼法，忠心刚正。但按律处置过于严苛了，世子到底是天家血脉！”他对谏议大夫说，而后又对茂王说，“皇叔，自平身上的嫌疑毕竟难以洗清，若什么态度都不表示，恐怕也不能使所有人服气！”

听了这话，茂王知晓了皇帝要的是他们表个态度，最重要的是平息纷飞的流言。想要全身而退已不可能，茂王当机立断道：“陛下，平儿无辜蒙屈虽有苦难诉，但为了平息人言，臣相信他定愿意做出表示。就请陛下将他贬为庶人，以平民怨！”

此话一出，犹如响雷，众人都大惊失色。皇帝更是立刻站起来，急道：“这不可啊！自平是皇室最后的血脉了！”

殿内一时喧哗，便是谏议大夫也不禁因茂王之言而有些许动摇。他虽极力坚持让世子服法，但那也是因为世子咬定自己无罪，令他们夫妇激愤不已，并没细想世子真的服法后又当如何。现下茂王自请处罚，反倒令他措手不及。

老丞相也慌了神。他虽向来看不惯茂王，却对世子没那么多成见——更何况那是皇室最后的血脉，他怎么能看着其凋敝？他忙向茂王说：“殿下三思！什么处罚都好，只贬为庶人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态度都在茂王预想内，他环视一圈众人，而后看向皇帝说：“是臣考虑不周了。那不若，命平儿去灵台山清修一段时间，待事情慢慢过去，再叫他回来？”

这是曲线救国的法子。一抬一压，便将损失降到了最低处。对于这有些轻飘的处罚提议，皇帝并未立刻做出反应，只是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而后问众臣：“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他们面面相觑。从贬为庶人到入寺清修，这差距实在过于大了。他们有些不能接受争论了几天的事，最后就落得这么个不痛不痒的结果。一些人提出了异议。

“入寺清修和不处罚没什么两样！”

“便是要去清修，也得先写一份自白书，告知万民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

“对对对，罪己书！”

听着几个臣子的讨论，皇帝突然一拍手，眼睛放光：“是啊，写一份罪己书就成了。如此表了态，也没什么可指摘的了。这样一来，自平也就无需去灵台山了——那儿清寒简陋、缺衣少食，怎能让他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