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斗
亮堂的将军府大厅内,沈将离超乎众人预料,上身赤膊,负五根拇指粗的直刺弯曲荆条,跪在大堂。
周遭没有一个下人,冷清得不似一个将军府。
季氏父子站在跪的笔直的沈将离前,看他荆棘刺入肌肤,慢慢沁出血。
季扶邪直接一记冷笑,嗤句:“沈将离就是沈氏的狐狸。遇事两全,出事不慌。”他向身旁已经被震住的季映雪道:“过往我的调查,结合你带回来的消息。你若想知道当年的事,问他必知。”
季映雪暗自嘀咕句:外头腥风血雨都不可怕,竟然被季扶邪的行事作风、沈将离得这种出其不意给唬住。
他挺了挺胸,直接哼声,只道:“我一直以来,虽生活贫寒,但在海辰道府过得恣意、快活,被师父带在海上漂,见识更广阔的大千世界。
我过的人生就是我所喜欢,那么,我恨他什么?
何况,他已经把一对儿女送往江南。
我听竹沥说他近年过得不像人样,我回来了,他的儿女还在江南……就这样吧。”
他这么说是知道季扶邪肯定不会罢休。从这几日的相处中,尤其眼下这两人的交锋当中,他学到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
其次,季映雪还是没想把自己摆在季扶邪儿子的身份去做事。
季扶邪肯定不罢休。
人没回来,没有直接证据,但是现在人回来,该要的债一笔不能少。他踱步上前,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握在沈将离后背上那根弯曲的荆条,随后猛得一扯,带出一条长长的皮肉血痕。
沈将离眉宇微蹙,一声不吭。他咬牙垂目,动都不动一下。
厅内响起滴答的血滴声。
“真狡猾,真汉子,沈将离。”季扶邪扔掉手中的棘刺条,转而握住另一根,轻轻地又有节奏般的来回转动。
这一次,他不会给沈将离有心理准备。
季扶邪冷眼看棘刺尖刮擦他的皮肤,流出更多的血,幽幽道:“我如今这般对你,不是为凌约素。
她和你的事,我不过问(假的,老子嫉妒的想抽你)。
但是,凌子衿,你兄妹二人都欺负到我儿头上,我季氏不能忍。
沈将离,你是尝过……”说着他重重得再拔出一根荆条,滑溅出数滴鲜血。“亲离子散的痛苦,但是你活该。”
沈将离的冷汗爬满额头脊背,混合血,如水滑落。
他忍不住大吸口气,又压住这刹那的痛苦。
季映雪刚刚迅速敏捷地后退一步,避开被溅射到鲜血。
这会,他微蹙眉,冷眼看这两人的交锋。
沈将离尽管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神色和动作却又说明一切,那种有气节的骄傲的狡猾的自我忏悔。
季扶邪朝儿子抬下巴,示意再走开些。他又慢悠悠地说:“凌子衿的债,我儿亲手要回来。你的债,便是因你的孩子们,我只要这些。”说这些,第三根刺条在他的运力下完全没入沈将离的皮肉。
伴随沈将离沉重的呼吸声,季扶邪还在说:“余下两条,该是他们兄妹两人一人一根。”说完,他重重的狠狠地贴肉拔出第三根,棍上没有一根刺,全没入在沈将离的背肉里,刹那间的拔条断刺更是痛彻心扉。
“……”沈将离的手握成拳,克制下还在轻微颤抖,额头的青筋随季扶邪的动作暴突而起。
但是,他见季扶邪站远后,又慢慢地吸气、松开拳,抖着手去解开绑荆条的绳子。
他亲手拔下另外两根荆条。
季扶邪做完这些后走开几步,没有离开,直接坐在大堂上座,示意一脸复杂的季映雪入座。
季映雪瞧向这个深藏不露的爹,心里除有点怂外,还有点佩服。
在长公主面前,这个爹会整衣理发会一言不发;
在杀手面前,他能踏马而过、镇静自如;
在仇人面前,他上一刻报仇,下一刻准备谈笑风生,来个坐下对饮……
季映雪真是学到不一样的气度,像是他见识过的大海。
如果师父是海上自由的燕鸥,教会季映雪像海里的鱼一样自由人间。
那季扶邪就是大海本身,平静内敛,在暴风雨时又能狂暴任意地掀翻楼船。
季映雪第一次尝试到智慧、手段、权势带来的不同感觉。
他乖乖地坐在季扶邪的旁边,同他冷眼看将军府的侍从来上茶。
沈将离的亲卫出现,给他拔刺、止血上药、穿衣。
沈将离拢了拢衣襟,挪着步、蹙着眉,坐在季扶邪的对面,哑嗓子道:“当年,我一念之差,送走他。沈氏欠小郡王一个承诺。
如若我完不成,我儿女会替我完成。”
季扶邪嗤了声,直接嘲讽:“你还真是个好爹啊。”他转眸看向季映雪。
季映雪收到提示,立马问:“有何为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