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
胥昭也没有多问,自己叩响了大门。
寒天冻地,他向来不会让门童在这种时候出来侯着。
门已经被一个仆从从里面拉开,旋即看见胥昭身后的黑衣人,一怔后迅速拱手行礼:
“拜见大人。”
崔沐也躬身回礼。
“是相爷回来了吗?”
一个老妇颤颤巍巍的走过来,一见胥昭便笑道:“您要用膳吗?”
胥昭开口刚想拒绝,他并不饿,不过突然想起,不知崔沐用没用饭,连去带行折腾半天,他也定没有时间用膳。
于是温和一笑:“劳烦您了,给这位大人做些热膳,我便不用了。”
“哎,不可,相爷车马劳顿,还是少用点吧。”老妇一应,随后又问到,“那等会给您二位送到何处?”
要送到何处啊……
胥昭方才便安排好了崔沐的住所,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和崔沐商量,刚一想,就听见崔沐的沉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属下皆可,听从大人差遣。”
随后又补充道:
“南疆一事,目前还需与大人相商。”
胥昭赞同,这是想一块去了。
今日他尚在休沐日,还有闲暇,但明日朝会后,皇上必定会将他留下商议南疆犒军一事,又不知何时得以回来,况且他身为宰相,日常政务仍是繁忙,也就这时可谈论南疆一事了。
胥昭看了看崔沐,这位若是也想到此处,那属实细心合意。
“那便先送到正厅吧。”
“哦对了,”胥昭想起来,转身给那几位安顿道:“吩咐下去,以后这位大人就常驻相府了,进出随意,就同我一般,都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是。”
他转过头又看向崔沐:“你也不要拘谨,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家,随意些,闲来也随处转转。”
崔沐的眼睛难得微有波动,似不知作何表情,只得道了一句:“是,多谢大人。”
他当真不是客套,崔沐太过拘礼寡言,若日后待在相府必然干坐一处,也着实无趣。
饶是他也一样,热闹过后,偌大的相府便更显冷清。
胥昭摆手示意侍从不必领路,自己带头向大厅走去,崔沐跟在其后。
在路过相府院中一处痕迹沧桑的小楼旁时,崔沐募的目光一凝,随后似毫不在意的一瞥,脚步不停,继续跟在了胥昭后面。
此地虽略有破败,但毕竟是皇帝下令修建,
还是能看出初建之时的精致雅丽,该有的廊坊亭台一律俱全。
大厅尚在远处,崔沐便也算是浏览了大半相府。
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1)
此职本就是极为辉煌腾达,中流砥柱的地位,即使再低调,也难免有官员前来应合的热闹,雕梁画栋的奢华。
而且在崔沐观察下,这位宰相大人应该也是一个喜好热闹的性子。
偏偏这座相府仆从稀少,冷清的有些荒凉。
不过这也是常态,相府向来节俭。但今日恰逢休沐之日,竟然也没有官吏假友来做戏拜访,互相吹捧。
崔沐也记得,这位宰相大人从来没有闭门谢客的传统,往日亦有唱和往来。
更何况,崔沐又看了一眼相府居所旁的飞檐斗拱,其实这所相府的人也不少。
所谓君臣相睦之景,也着实世所罕见之事。
崔沐正暗自思量,胥昭的声音响起:
“这里是冷清了些,希望你不要嫌弃。”
“幽然安静,不是冷清,大人何出此言。”
胥昭笑了笑,声音略微大了些:
“的确是安静,这里也没什么人,你应该是比较喜欢清净吧?”
崔沐忽然觉得他话里有话,随即应道:
“是。”
两人各有思绪,步行至大厅。
门前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仆从,见了胥昭都是恭敬一弯腰后便喜笑颜开的招呼着。
崔沐也颔首回应着几处问候,登上石阶,眼睛也看向屋内陈设,毕竟房中装潢在一定程度上也可反映主人的爱好。
大致览过,屋中还是同外边一样,布置极为简单,仅是日常用具,也没有收藏什么古物文玩,更不见装饰珍宝玉屏。
桌椅板凳也是寻常木质,无甚特别。
唯有几幅跌宕遒丽的条幅,几卷灵动的妙笔丹青,另加几盏茶具,一张古琴,一盘闲棋,
终使此地不显寒酸,有了雅趣。
不过,虽然因为屋宇宽敞而显得有些简陋,但相当整洁干净,故而透着股不庸不俗的清寒,也只有这般氛围,才得以绝佳的证明,此间主人的琴棋书画,绝不是附庸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