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过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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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岚是个从小对绘画充满了喜爱的人,他的好兄弟李梓晨却不喜欢绘画,还总是嘲讽他画的不好。
秦岚脾气很好,从不生气,也不气馁。时间长了,反倒感化了李梓晨,于是他们打算一起去学绘画。
他们家里都很有钱,就请了几个优秀的老师在李梓晨家里的古堡上课,还有个国际知名的教授把他们挂在门下,偶尔一来,随意指点。
他们在古堡里过了好一段惬意的生活,那是一个青春梦想绽放的暑假。
两个人总是争抢最后的一罐白色颜料,往往打翻它画出了两件脏衣服;当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他们用削尖的铅笔模仿上个世纪绅士的决斗;他们总是在无人时翻出古堡的外墙,去踩踏黏湿的土、冰凉的水、自由的风,还有藤蔓缠绕的断井颓垣上的枯萎日光。
他们哈哈大笑着,正是被自然养育大的纨绔。
但是好景不长,秦岚是个实在没天赋的人,而李梓晨又是太有天赋了。
秦岚在对比下非常痛苦,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于是,他有天一个人在傍晚偷偷逃到森林里去了,他可能只是想要哭一场。
但那天,刚好是这座历史久远的森林的噩梦日。
噩梦日是个早已遗失的节日,在古堡所在的这个风景优美的欧洲小国里,只有脸上长满丑陋皱纹的老人才能从自己的皱纹中读出这个节日的一些消息。而且相当恐怖的是,这些老人在认识了噩梦日后往往还会歇斯底里一段时间,最后的结果都是被送去精神病院了却余生。
我对这个节日的所有了解,皆来自于被一个冷冰冰的精神科医生常年放在工作桌边的大捆资料里。
那时我正从一道缝隙里偷偷望外看,那个冷漠的身影摇晃着走过蓝色调的走廊。落脚的声音激起无数渺小的灰尘,水生调的幽香像是水滨的芷花在开放。
在我的记忆里,所有的窗户都在他的身后大开大合,从天空中飞来很多的白鸽。他穿着白色的职业装,大大的衣摆在阳光里绽开,所有人都期待他能打开自己的门,不管是否还在精神病院。
我就这样活在一道缝隙里。
10
总之,噩梦日和它的名字一样,是个彻彻底底的噩梦,特别是在这座森林里的这一天。
秦岚本来偷偷沿着小路走了很长一段,渐渐走进了森林深处。他那时还是个孩子,觉得慢慢怕了起来。正在他准备转身回家的那一刹那,他恰好看见了树叶草丛遮掩的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秦岚毕竟是富贵家庭出身,从小就学过一些用于反抢劫反勒索的功夫。于是他在过来的东西没有发现前就机警地藏在了树丛间,打算先行躲避。
这穿过吱吱呀呀的被风刮着的枝条的是一个古怪的人形生物,他身形魁梧,但略有驼背,只在下身穿了灰扑扑的裙裤,上身有乱七八糟的刺青和漆料,散发出一股子防虫药水的味道。
他显然是来捉秦岚的,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不断用尖锐的目光寻找着秦岚,像是猎人寻找着鹿。
我想起在来自精神病院的资料上阅读到,噩梦日的山上有一种类人物种,他们凶狠善战但也有着残暴的礼仪,他们是捕猎的好手,同时也吃人。这个类人物种已经在不久后灭绝,他们已被遗忘的物种名是“污染军”。
类人生物找不到秦岚,于是开始呼唤同伴,他的同伴们一个个从丛林中生长出来,张开两只强壮的手臂在树叶中舞蹈,终于有人碰到了秦岚,秦岚被他们抓了回去。秦岚大声求饶,但是他们的语音明显不通,秦岚不久后开始哭泣。
今天是很重要的噩梦日,污染军抓了很多个人放在被架好的大锅边,秦岚呆呆地看着锅里的水渐渐沸腾起来,他不知道怎么突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伴随着俘虏们的阵阵哭声,一个像是祭司一样的人走到锅前,竟然用英语问他们都有什么能力。秦岚和别的俘虏一样愣在那里,可祭司却立马发现了他的黑发黄肤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那就是他了。”祭司随意的说。
据我所知,噩梦日正是污染军繁殖的日子,繁殖等于污染,污染军正是靠污染正常人而增殖的怪物。
他们用祭礼的血肉养育新的族人,用丑恶和隐瞒为其重塑骨血,再给予他浅薄的心和极致的暴力。一位新的污染军要在世上做无数的噩梦,最终在崩溃的那天将噩梦日唤回世界。
从幼儿成长为健全的人需要十年,而把健全的人完全摧毁,污染军通常只花费十个小时。
十小时的杀戮,十小时的恐怖,化作一口香浓可口的肉汤,化作野兽的肆意大笑,他们拍着闭上眼的头,拨着凌乱的手脚,把秦岚高高举起。
肉身失重的那刻,灵魂从此沉入了噩梦之中。
11
秦岚的衣服已经被热汤淋得不像样了,污染军就强扯着无神的他游行似的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