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过去时
他们踩着快要消失的时间点走到了一个村庄。
村庄是枯黄的,没有一片叶子和草,无数的老人坐在房檐下,这里也有无数灰色的房檐。
老人们独自静默着,他们抚摸着脸上纵横的沟纹,他们兴自阅读着诡异的知识。他们愿意沉眠于真知中,哪怕要面对世界的腐烂和疯癫。
祭司出现了,他突然从强壮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人,他就像一块有思想的树皮和风干肉。他伸出化作灰色白骨的手指,他想把夕阳按住。
其他的污染军翕张着,他们催促着秦岚,他们推搡着他,逼着秦岚的手按在一个老人的脖颈上。
夕阳越来越明亮,它正在撕咬云霞,妄图把付出的镏金岁月通通收回。
祭司越来越老,他终于成了几段完全的白骨,散落成稀拉拉的回音;夕阳被山海关押,它被云柔软地分尸,漾开漫无边际的血。
污染军们功成身退,他们从此是树的阴影、水的阴影、火的阴影,他们永远是土层之下邪恶至极地跟随者。
我踩过的每一步,都有他们的眼睛生长出来。
12
秦岚在意识回归之前,就一直在奔跑,向着落日的地方奔跑。
他知道,如果跑的够快的话,就可以留住夕阳。
噩梦日是一个梦境,即使它不是一个普通的梦。但是只要明天不到来,它就是秦岚的现实,是他失去一切而狂欢的现实。
他在意识回归之前,又好像一直躺在地上。
身体虚弱无力,被拖着在湿臭的泥土上蛇行,他还有正常数量的手和脚,没有和什么怪物融合在一起。
疯狂像是一个过时的笑话,眩晕的大堂里年轻曼妙的女郎们抽着长长的烟管,她们用鄙夷地眼神看着秦岚,然后抖动着丰满的花躯作笑。
其实。秦岚听到一个声音细细地响起。在这里,就在这里!
秦岚终于开始清醒,原来姿态各异的女郎合成了一个人,她像是一位森林中的精灵,用细长的麻绳拖着他前进。
她很美丽,眉眼很温婉,是金发碧眼的异族血统。
秦岚看见的是美丽的精灵,脑子里却都是丑恶的舞女。一个为他歌唱欢乐颂,一个为他割下脸颊肉。
他被这个女人拖到一间屋子的屋角,然后这个女人就去了隔壁的另一间屋子。她似乎打开了八音盒,于是出现了很多不明所以的音符。
女人端着药品走过来,坐下,撕开他腐烂的脸,把牛乳涂满他的脑髓。把脸颊扯下来,装上两块苹果,往耳朵里塞满薄荷叶。
女人把他摆上盘子,用优质的黄油贴住脖子的切口,两颗辣椒切成碎,撒在乌黑的发丝中,正像黑洞里死去的恒星。
12
当秦岚被马车摇晃的震动吵醒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过做了一个美味的梦。
他应该被精灵送了出来,现在坐上了老鼠驾驶的马车。
“我要去哪?”秦岚问车厢里挤在一起的两只瘦老鼠。
这两只老鼠用恨恨地声音重复着:“煤灰,无尽的煤灰。”
车厢外的那只驾车的胖老鼠回头囔到:“你们要为坏人挖一生的煤了!”
胖老鼠说过话后继续驾车,瘦老鼠说过话后继续抱怨,秦岚说过话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岚摸着脸,这张尚未长满皱纹的脸,如今稚嫩如春花。
他猛然坐起来:“苹果,我要把苹果还回去!”
三只老鼠都停下了自己的事,“他有苹果!”,不知道谁在喊着,它们一齐扑了上来。
秦岚用车厢里的凳子打死了三只老鼠,他撕掉了牵着马的缰绳,马一溜烟跑出去不见了,车却轱辘轱辘地停了下来。
在茫茫的夜色中,秦岚沿着马车的车辙往回走,他不知道车辙通向哪里,如果噩梦日没结束,他就到不了他要去的地方。
幸好,他看见了那两间房子,一间低矮、破旧、阴暗无光,另一间却高大堂皇、崭新明亮。
他向着光走去,有如夜中的蠡虫。
他在远处看见一个女人在镜前化妆,她把精灵的一切都涂抹在脸上。可当他走进时,女人不见了,一只妖怪坐在那里。
妖怪有羊的脸、猪的身、牛的手、狗的腿,长了一只鸭翅膀、一只鸡翅膀。
不好了,妖怪把精灵吃掉了!秦岚想。
秦岚又走到又矮又破的小房子里,借着月亮依稀的微光,他捡起了地上的麻绳。麻绳上都是泥土、虫卵和动物的排遗,这是裹了他一整个噩梦日的躯壳。
秦岚就将麻绳挂上妖怪的头,绳尾连着沸腾的锅,锅中鼓出一个个的黑色泡泡,落在绳中间就是一个水痕。
一个水痕是一个结,上百个结后,妖怪全身没入了锅中,秦岚就这样,把她送回了那场不落的狂欢。
疯子永远在那里追逐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