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国·姜烟(五)
于是阿陆便退去使唤那张娘子。
萧山王问她那参军如何了,她便说已经活捉回来,立即交付了神荼司。
又问她那参军有何猫腻,姜烟只摇头说,那人不像经年蛰伏的奸细,应该是一时贪图富贵,迷了心眼去,几番盘问,也只说是有人送信给他,叫他这么做的,恐怕是敌人偶然为之。
“一路上,可顺利?”萧山王忽地语声轻柔,凝眸看她。
姜烟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回话道:“原本是顺利的,就是从通州返回时,走的山路。”
“路上遇到一伙匪寇,被抓了去。”
他眉头轻蹙,纳闷问:“以你的身手,怎会叫流寇抓了去?”
姜烟叹了口气:“原本是逃脱了,可那参军半道上想跑,趁我不备,将我砸晕了,结果便是他我二人,皆被匪徒所获。”
他给姜烟续了一杯茶,姜烟便继续说:“那匪寇头子,见我露了几下身手,硬是要我留下来,助他光大事业,我不愿意,便将我绑在寨中。”
萧山王此时听了,颇忍俊不禁,稍微努了下嘴角,才勉强压下。
“哈哈哈……这么说,那匪头还真是慧眼识珠!”阿陆发出了爽朗的笑,原来他早进了里屋听姜烟说了会儿,现下便径直坐下来倒茶喝。
“然后呢,你怎逃出那寨子的?”他让姜烟继续说。
“后来官兵来剿匪,我便用令牌命退了他们,寨子里的人对我心存感恩,遂才放我走了。”姜烟看着盏中的茶气,想起了周秀的模样。
耳边捕捉到萧山王淡淡的一句:“嗯……往后若是起事……或许能用上匪道……也未必。”
“诶,你们此番进宫,所为何事?”姜烟想起来这一茬。
“哼,这几年神荼司好不容易运转起来,那皇帝起了疑心病,担心神荼司不受他所控,便把我们召进宫说了半天,到底是要分权给朝臣,来管一管神荼司。“阿陆饮尽一口茶水才说道。
“王爷自然不多说什么,皇帝便问朝中何人愿请缨,结果哈哈哈......一个个装聋作哑,无人敢来。”阿陆苦笑。
“五年前他登基时,帝位不稳,多倚重神荼司,预闻各地消息,如今朝堂稳固,自然是要将权柄收拢,也在情理之中。”萧山王呷着茶,眸敛寒光。
多年以来,姜烟隐约察觉到萧山王在预谋着一个大计划,这个计划事关她复仇,也事关淳于国,只是他还没有向姜烟透露过。
姜烟盯着他冷峻的眉眼,总感觉那个时刻在快要迫近。
阿陆说这段日子神荼司有些要务处理,陪同萧山王前往珞珈山的任务,便交给了姜烟。
萧山王体寒,每年入冬前的重阳,都要上珞珈山泡汤,在此消磨十天半个月,入冬之后,他的身子便不会太难捱。
先前姜烟也同他们去过一两次,不过那时有阿陆在,自己并不用照顾王叔,只管吃了张娘子做的腌螃蟹和花糕,兀自练功去。
珞珈山上到处都是桔梗,此时正是花尽之前,开得最盛的时候,等重阳一过,它们便尽数凋零。每当姜烟伫立山头,望漫山的蓝紫,总觉得它们像一簇簇从天而落的流焰,坠在野壑间,冰冷地燃烧。
重阳节晚上照例是要吃螃蟹的,不过螃蟹太寒,萧山王是不吃的。张娘子端上螃蟹来之后,姜烟和阿陆便各拿起一盖,放上橙泥,仔细地嗦起来,萧山王便在旁边帮他们剔出蟹腿里面的肉,好了放在两个小碗中,一人一碗,结果姜烟吃得慢,阿陆总要来抢她的肉,萧山王就会打他的手,一下一下的,在夜色渐浓的小院中,别是热闹。
今夜只有姜烟在,她王叔便剥了满满一碗蟹肉,放到她面前。
姜烟正嗦着蟹,一不留神沾到了嘴边,萧山王放下碗,指尖抬起便去拂掉那膏屑,姜烟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撤回手去,擦起了帕子。
她盯着王叔,嘴里仍嗦着蟹,她王叔也盯着她,浅浅笑了一下,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张娘子的手艺……自是数一数二的……”姜烟回了一句,细想许是刚才吃得太狼狈,让王叔看了发笑,于是赶忙擦嘴,再吃东西时便斯文了三分。
往年姜烟只能看着王叔和阿陆饮酒,今年终于能讨酒喝了。那菊花酒,是张娘子去年酿的,封坛埋在了王府后苑的地底下,临上山前才挖出来,张娘子捧着酒坛,嘴上直说,可不能忘了这两个宝贝,手上的泥便沾在了酒坛,成了两个泥印。
王叔只给姜烟倒了一小杯,再多要就不给她了。姜烟嘴上咂巴了两下,回味着适才的甘甜味道,心中只觉后悔,饮得太快了,于是只好去啃花糕,忍不住地瞧她王叔把酒一杯又一杯地喝下肚中,看着很是畅快。
她虽只喝了少许酒,脸上却很快烧出两片红霞,眼尾也是散开的两道红翼。
“阿离,你吃晕酒了吗?”萧山王探问。
“没有啊,我不晕啊。”姜烟灵台清明,纳闷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