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拯救你

，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指甲劈开了，指缝里是干结的泥土，食指和中指都折断了，她一定曾竭尽全力地想要逃出去，这些和着土的血，是她的痛苦、忍耐和不甘心的痕迹，然而在这生命的最后，她已想不起自己的怨恨。

她的记忆向前回溯，时间的指针一圈一圈地倒转，那些仿佛灰暗的黑白胶片似的记忆被丢弃，明亮的，多彩的记忆浮现出来。

她忘记了因偷窃一块面包被石头活活砸死的兄弟，忘记了自己一路的颠沛流离，忘记了被丢进这地窖里时一颗充满希望的心砰地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忘记了她在此所受的一切折磨，也忘记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太阳温暖地照耀着的绿地上玩耍，而是在不见光的潮湿阴冷的地窖里受辱。

“妈妈——我们回家吧？”女人满心以为自己不过是又一次在外面玩得忘了时间，才让妈妈来寻她。

在女人混沌的脑海中，她依旧是那个年幼的女孩。

她是个活泼的孩子，喜欢和男孩子们一起四处跑，爬树，捉天牛，也正因此锻炼出强健的体魄，让她不至于成为前往圣吉纳维芙的浩浩汤汤的难民队伍里冻死的那一批人——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名字，只有同行者会记得，途径维古纳山的某天夜里，有十二个人冻死了。

我玩得太久了，居然忘了要回家，妈妈会责怪我的，在她脑中，只有这样朦朦胧胧的一个念头。

伊菲革涅娅轻柔地抚摸女人的手，她的拇指一遍遍抚过她手背上因消瘦而高高隆起的骨节，像是母亲爱怜在外奔波的孩子的辛劳。

也许女人在朦胧中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里全无责难，只有母亲对孩子纯粹的怜惜，她的脸渐渐舒展开来。

伊菲革涅娅静静地凝视着女人的脸，她知道女人幻想中的那个母亲一定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因为在生命的最后，女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恬静的笑容。